高焕愤怒地直哼,不断撞着铁栏。江怀越一下子扯掉了他嘴上的布带,高焕破口大骂:“还不是你下的毒手?要不是你当初栽赃陷害,我会被弄到这鬼地方来受罪?江怀越,老子当初可没害过你,你就是纯粹看老子不顺眼,施计让万岁信了你的鬼话!连带着还把我姐姐的龙胎也搞掉,害得她最后投水自杀,你还是个人吗?!”
江怀越扬起眉梢,狠厉道:“高千户,你怎么事到如今还是愚笨万分呢?什么不相干的事,你们姐弟都往我身上扯,满脑子只相信自己的臆想,如此看来,还真是一家人。我实话跟你说,惠妃不是死在我手上,至于你,被贬辽东还不思悔改,竟拿大军与百姓的性命来泄愤,私通敌首导致我军接连受挫,为着一己之私害了千百人,你还好意思在此咆哮?”
“要说罪魁祸首还不是你?!要不是你陷害老子,老子好端端在京城当锦衣卫千户,会到这冰天雪地的卫所里做个不起眼的总旗?!要不是你害死我姐姐,我兴许还有回去的机会,他娘的你把老子的路都断了,我不找你报仇,我还是男人吗?!我就是要你连着打败仗,我就是要看女真人把你带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那些冤死的人,归根到底就是你江怀越害的!”高焕满脸恶意,仿佛自己是全天下最凄惨的受害者,“你以为自己能顺风顺水一辈子?!也不看看,有哪个得势的太监最后能有好下场?!江怀越,你为了那个官妓还使出诈死计策了吧?你这胆大包天的畜生,迟早也要被凌迟处死,到那时下了黄泉,我高焕第一个不放过你!……”
高焕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难逃一死,拼命诅咒辱骂,想要彻底激怒江怀越。
他却始终保持着冷峻,用不含情感的眼睛望着这个形如疯癫的男人,随后抓起地上的稻草,一下子全塞进了高焕嘴里。
就在高焕愤怒挣扎作声不得的时候,江怀越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后微笑了一下,道:“既然你提到官妓,那我就告诉你一声。承蒙你当初的蛮横行为,使我有机会在淡粉楼遇到了相思,要不然……我江怀越这辈子,恐怕还真是会独自一人到老。当日被你拳打脚踢的相思,实在是世间少有的宝贝,如今却一直陪在我身边,我还有什么可奢求的?至于我以后是善终还是暴死,那就不劳烦你费心,反正高千户是看不到了……你还是替自己操心一下,下了黄泉如何应对阎王爷的审理,如何应对地狱十八层的酷刑吧。”
高焕睚眦欲裂,无奈嘴巴被堵发不出声音,江怀越缓缓说罢,不再看他一眼,转身便出了牢房。
次日一早,经由江怀越过目,杨明顺起草的高焕招供书洋洋洒洒一大张纸,写清了他是如何为了报当年被贬之仇,而置军民性命不顾,利用定辽中卫派兵前往连山关的时机,害死了同行人员,再冒名顶替入了主城,随后多次探听军情,再通过训练过的鹰隼传递讯息,致使明军数次被围,损失惨重。
最后当然不可或缺的强行按上了他的手印,并由杨明顺亲自模仿高焕的字迹,署了他的名字。
一切完成之后,高焕被戴上镣铐沉枷,堵住了嘴巴,关进囚车绕城示众。
连山关的百姓们听说因为此人故意通敌泄密,才导致前几次作战总是受挫,义愤填膺涌上街头,甚至连本应该在校场操练的将士们也来了不少。
关押着高焕的囚车一路前行,一路都是围观怒骂的军民,也不知是谁带了头,各种脏污之物尽数朝他砸去。高焕怒不可遏却无法开口,一路被骂被砸,直至最后被拖出囚车,拉到了连山关校场外。
他自知今日命丧于此,本来还想着在临刑前痛骂一顿诅咒江怀越不得好死,没想到这小畜生不按常理行事,连断头酒都不给一口,甚至本人根本没有出现。
就在高焕怒极无奈的时候,杨明顺一声令下,刽子手手起刀落,一股污血喷溅而出,高焕人头落地,围观众人惊呼一声,随即欢欣拍手。
当满城军民聚集在校场前的时候,山峦间连绵起伏的边墙间,有一匹矫健白马载着两人缓缓行进。
尽管今日晴空万里,冬阳送暖,但放眼望去雪岭浩茫,迎面朔风扑来,还是让相思将自己裹在狐裘中,只露出一张小脸。
在她身后坐着的江怀越持着缰绳,由着白马在肃杀苍茫的边墙间前行。
这里是边疆防御的第一道关口,数百年累积修建的边墙饱经沧桑,一砖一石都镌刻着风雪记忆。无垠苍穹连绵雪山,一马二人缓行其间,极远处有鲜红旗帜随风飘扬,好似碧天下散落了一颗赤炎流星。
“冷不冷?”江怀越坐在相思身后,将她拥入臂膀间。
“还好……”相思硬撑着说道,其实声音都有些发抖了。
他叹了一口气:“谁叫你非要出来的?在院子里待着不好?”
“我都待腻了!”相思侧过脸,在他肩前摩挲,“也说是到了辽东重镇连山关,不能就缩在小院子里哪儿都没去成呀!”
江怀越笑话她:“是吗?我倒不知你居然还如此了解连山关……要不是我对你说了,你怕是连辽东有哪些关隘都不清楚吧?”
相思气得拿肩膀撞他:“你真的是说话一点不饶人,要不是因为你在这里,我哪管它什么连关山连海关的?!不就是想着也要在这里看一看,不然配不上你这堂堂的监军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