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绍忽然脸上一僵,大力打了我一巴掌,打得我头昏眼花:“你疯了吗?你为了温啸天,要跟我玩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吧?”
我被他这么一打,反而心平气和了。我说道:“不只是温啸天,还有郑言琦,还有我12月份3万块工资。”
我没有听到秦绍的回答。他按住我的伤口,把我打横抱起来,血又慢慢地滴到了他穿的高级白衬衫上,一滴滴晕开,像老家春天漫山遍野开放的杜鹃花。
他没有拿座位上的皮衣,就匆匆往外走。后面的柜员追过来,他也不理,只管大步地往前。柜员跑过来,指着身后的玻璃窗,大概是想说赔偿的事情。秦绍边走边说:“外套里有钱包,也有我的名片。你们自己先解决吧,我之后再让人联系你们。”
秦绍把我抱进副驾驶座位,一声不吭地开动宾利车,它今天担负了疾速警车的使命,在车来车往的闹市里冲过了无数个红绿灯。风驰电掣之余,他时不时地看我的手,我翘起嘴巴看他。
我确定了一件事。秦绍怕我死。猎物提前死了,游戏就过早结束了。很好,这说明我本身很有利用价值的,这是我接下去斗争的基础。
我靠在真皮座椅上,看身边的车飞速地倒退:“你开慢点吧。我这一刀划得浅,要是你肯花重金,也许连疤都留不住。”
秦绍本来已经气得不想和我说话了,在大转弯之后又大声吼道:“你给我闭嘴,你是外科医生吗?随便往身上划,还能给自己看伤?”
我微微笑道:“秦绍,你不是说我是坏姑娘吗?七年前,我家破产、啸天消失、我妈自杀进医院,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就这么一刀一刀往身上划,有的浅,有的深,身上其实有疤,你一直没发现吧?”
我举起右手给他看:“你看,褐色那条短疤,就是我不小心划深了。我有经验,知道轻重,也就划到了静脉,不碍事的。你别开得太快。要是没赶上救我的手,到时我们俩再遇上车祸同归于尽了,我倒是没什么意见的,就看你舍不舍得自己的命了。”
秦绍突然急刹车,我差点一头撞到玻璃上。他转过身来,掳起我右手袖子,看见手臂内侧的疤痕,抓着我胳膊的手都在发抖。
秦绍说:“你果然是个疯子,比我还像疯子。”
我说:“我那时太孤苦无依了,只想找点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过去了这么多年,我都要忘记这条疤了,现在我看着它,才让我知道,原来我有多痛恨把我大好青春毁了的那个人啊。如果不是那个人毁了我家,我所有的悲苦生活都不会开始。秦绍,如果你是我,你会放过那个人吗?你会不会恨不得把他剁碎了熬成汤喝进嘴里?”
秦绍已经又发动车,不顾我说话了。
34第十一章斗争·闹(1)
没有感情不怨命突然之间很喜欢你恨我我从未爱到要生生死死那麽多结束感情最悲壮结果原来似以掌心扑火
——古巨基《重复犯错》
秦绍大概找了A市最好的医生。手术进行得慢而仔细,没有伤到神经和腱,只会留一道缝合疤。因为我下手轻,只用了六针,三厘米长,不显眼。
秦绍没有换衣服,一直等到我从手术室里出来,他还是穿着那件单薄的衬衫,只不过手里多了一支烟。看见我被推出来后,立刻把手中的烟掐灭了,一路跟着推车到了高级病房。
我被他小心地从推车抱上床后,他一言不发地坐在我旁边。吊瓶里的药水无声无息地一滴滴进入我的血管,我对着药水发呆。
百无聊赖。
秦绍问我:“饿吗?”
我摇摇头,说:“中午吃了两碗牛肉面。”
秦绍说:“下午这一刀,能消化一大碗吧?”
我说:“你懂个屁。你知道有技术含量的割腕怎么割吗?第一,要有锋利的道具;第二,洗个热水澡喝点小酒,加速血液循环;第三,割完后要放在温水里,不然血液凝固会堵住伤口,不过要是割断动脉了,第三点可以不用考虑。像我这样的深度,只割断了静脉,血流200cc到300cc就会自然停止。动脉比静脉要深六七毫米,得狠命地割才行,不过很容易伤到神经,割到神经就会很痛。你知道动脉静脉分别在哪里吗?我给你看……”
我刚想指示位置,秦绍就打断了我:“你学医学的?你这博士是专门研究自杀攻略的?你以为清楚这个了,政府能给你颁奖吗?还是你那么真心求死?”
我冷笑:“没文化了吧?割腕死亡率只有5%,是求死的最无效招数。我跟你说个笑话,日商岩井的某个常务自杀,割腕又抹脖子,用锥子扎胸,都不致命,没死成,痛苦了一个多钟头,中途还去了趟洗手间,因为休克会引发失禁,哥们可能半路醒过来不太好意思,就去洗手间收拾了一下,最后使劲爬到窗台上,从七楼跳了下去才死成。你看,看书看得多就是有好处,要是求死,绝不会闹出这么多笑话的。”
秦绍的眼神像是小刀飞过来,说:“你诚心说这些给我听吧?”
我哈哈地笑:“秦绍,你别说,我觉得跟你在一起后吧,我真是变态了不少。我以前看这些的时候,特学术特没想法,但现在说这些,我都有点莫名的激动。回头你要是把小A小B送给我,也许我也能把他们驯得跟吉娃娃似的呢。”
“小A小B?”
“哦,就那两匹狼。仔细看,长得还挺好看的。”
秦绍又沉默了。
我快要睡着时,听秦绍缓缓地说:“不要随便求死。为了爱你的人,不要拿生命作赌注。”
我睁开眼睛看他,他用从未有过的深沉眼神看着我。病房里似是空气抽离,心如止水冻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