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妹妹也是自杀身亡的。死的人一了百了,徒留活的人煎熬。所以,活下去吧,哪怕只是尽孝。”
我无法和他的眼神对视,只好别扭地转向别处:“这回你不威胁我了?你不是擅长做这个的吗?”
他问:“你想我威胁你吗?”
我想秦绍看着我,肯定想到了他自杀遂了愿的妹妹,继而把当初无能为力的遗憾心情转嫁到了我身上。在医院的这几天,秦绍竟好脾气地这高级病房里住了下来。
我刚做过温啸天的陪床,知道做陪床辛苦得很。以为他就是来体验一把,感受一下,弥补遗憾的心情就会回去,没想到他住得很是安稳。
大多数时候,我们俩也不说话。他在桌边用笔记本处理一些公事,打几个电话。我则偷偷留心他笔记本的开机密码。但距离得远,也只知道是八个数字组合,19开头,很有可能是个生日。
有时候管家过来,看见我手上的纱布,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微微地和我欠欠身,说句:“卢小姐,保重身体。”就拿着秦绍的换洗衣服走了。
而我毕竟大小也算是自杀,不能通知艾静过来陪我聊天,所以日子过得极其阴郁,尤其是和秦绍单独相处,时间便像是老黄面馆里的面粉团,一次次地被拉长、拉长,直至变成毛细,无法再拉。
看着他,我连翻书、看电视都没了兴趣。尽管他给我买了个新款的笔记本,我却连天涯都懒得打开了。
我到最后实在无法忍受,就搓着脚指头问他:“喂,你差不多就行了。天天在医院里蹲着不嫌累啊?我看着你太扎眼了。”
秦绍也不理我,自顾自地办事。
我过得不顺,怎么能让我仇人过顺了?让他不爽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查到电子账户里已经多了三万块钱,作为有钱一族,我立刻从京东上够了一套低价的音箱和无线麦克风。
京东效率就是高啊,当天就送到。我一手受伤,另一手又挂着点滴,不能干重活,就指挥送货那哥们帮我都设置好了,连接好电脑后,试了试声音效果。嗯,真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声音,可真够噪的。
秦绍在整个过程中,都保持着一种莫名的无知感。我对他这样的反应特别满意,眨着眼对他说:“亲爱的,过会儿我给你个惊喜。你要hold住哦~~”
然后我打开笔记本里新下载的卡拉OK软件,对着屏幕开始大声唱。
“出卖我的爱逼着我离开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
秦绍的脸抽了抽,像是吃到了蟑螂,踩到了狗屎,身上长了虱子。
我唱得就更欢了。“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
我唱得荡气回肠,心里却在掐秒表,看秦绍能撑多久。
撑不住的是医院的护士。两个小护士惊恐地进来,看到我手舞足蹈的沉迷样子吓了一跳。
我对着麦克风豪气地说:“护士姐姐,你们来得刚好。我这手吧,挂着吊瓶,拿着麦克风有点疼。你看你们这里有没有麦克风支架啊?就是舞台上,明星边弹吉他边唱歌用的那种?”
护士扑闪着大眼睛摇头,又看了眼旁边的秦绍。
我执着地说:“移动的吊瓶支架也行。就是有些高,不太好固定。你们最好帮我找找,这东西不好买。”
其中一个护士已经放弃和我沟通了,转过身,为难地和秦绍说:“秦先生,我们这里是医院。卢小姐这样会打扰到其他病友的休息。”
我理直气壮地对着麦克风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他的情妇。秦绍的情妇。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秦绍又转头来看我。
我就斜着眼看他,继续拿麦克风唱歌:“我叫小霸王,撞死人我不用慌。这是为什么呢?天塌下来有人扛。我爸叫李刚,大名鼎鼎的李刚。李是李世民的李呀,刚是金刚的刚。我爸叫李刚,撞死人我不用慌。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爸是局长。”
我热情地唱完,看秦绍还想不想做这个冤大头李刚。我的心里像是面对一大礼炮,引线已燃尽,就等着绽放一支支胜利的礼花。烟花会照亮我苦逼的黄脸,驱散我心里的那口恶气,赶走在黑暗中冒着绿光的恶灵。
我就这样满怀激情地看向了衣冠楚楚的秦绍。
他抬了抬眼角,对护士说道:“你跟隔壁的住户说一声,让他们体谅一下。我立刻让人来换隔音玻璃。要是可以的话,你看能不能协调,我想包下整层的病床。”
我心里的那座大礼炮就像被浇上了冰窖的寒水,刺啦一声,冒着缕缕白烟。
“不用了,我忽然不想唱了。床位还是留给病人吧,现在看病难床位紧。”我干干地说道。
护士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秦绍,小心地出去了。
我又躺回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