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听到你们在说我?”耶律南仙站在王钰面前,轻声问道。
“哦,有么?听错了吧?”王钰搪塞道,耶律南仙知道他不肯说,倒也不追问,望了一眼书案上,又问道:“怎么?你决定要冒这个险了?”
王钰点了点头:“不错,上次太上皇召我一人进宫,就已经赌过一把,这回再赌一把。”
“嗯,南府军不是谁都能管的,如果换帅,势必动摇军心,影响战力,这一点朝廷应该明白。”耶律南仙说道。
王钰转过头,看着那方金印说道:“我越来越觉得这朝政大事就像是赌博,我在赌,皇帝也在赌。你以为太上皇和圣上真的就那么信任我么?表面上看,我是右丞相,百官之首,圣上还给我造了一座豪华的官邸,可以说是皇恩浩荡了。可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两父子绝对不会这么冒险的。现在蔡京还是左相,虽然权力分给了我一半,但他仍旧管着审官院和尚书,门下两省。变法路上,他是第一头拦路虎。”
次日早朝,王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皇帝赵桓上交那方南府军大印,表示自己辞去骑帅府长官一职。但赵桓坚持不准,仍命王钰统领南府军,驻防京师。赵桓这么做,是受其父的影响。因为京城各部禁军,现在已经有些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味道了。蔡京为相多年,虽从来没有掌过兵权,但禁军之中,其门生故旧极多,已经让皇帝生出了戒心。
九月,王钰的第一部新法推出,第一个下刀的,就是朝廷的军制。划大宋全国为十二个卫戍区,简称卫,卫的军事长官,称某某卫指挥使,为正三品,带诸卫上将军的头衔。掌管辖区内所有军事力量。卫下设道,为第二级军事单位,道的军事长官称某某道招讨使,隶属于指挥使。同时,为防止各卫军事长官拥兵自重,从此以后,大宋武官设定任职期,每期六年,任期一满,或留用,或调任,由皇帝裁决。同时,从即日起,监军一职成为常设官职,由文官充任,上到卫,下到道,都派遣监军一员,任期为三年。监军不得干涉军事指挥,但有密折专奏权,负责向朝廷上报辖区内军务要事。
全国十二卫,归枢密院率领,不再由四衙掌管。但若要调动军动,需要有皇帝诏命及御赐兵符。
同时,王钰命幽云十六州,开始向内地大批供应战马,各卫指挥使,以长江为界,长江以北的七大卫戍区,必须在一年之内组建完骑兵部队。而南方五大卫戍区,因地制宜,发展多兵种。全国操练新军,逐步裁撤旧军,因为金国在北面,随时可能南下,若是操之过急,反而会生出祸端。军队实行征兵制度,军人,成为一种终身制职业。
新法适当的向全国各卫的武将放权,以利于军队的建设和训练。但各卫戍区的军饷,装备,及各种用度,将由中央朝廷统一发给,地方官府不再承担。坚持军政分开,互不干涉。
新法推出后,赵桓下旨,全国施行。大宋十二卫的指挥使和监军,都由赵桓亲自任命,王钰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京师卫戍区的最高长官。种师中,也被任命为幽云卫戍区的指挥使。而与此同时,朝廷昔日派往南府军中的数十名武将,除种霸留任外,其他人都分别派往十二卫担任要职,主持操练骑兵。
大宋军队的改革,从上至下,雷厉风行的开展起来。九月中旬,三名阻挠新军法施行的高级武将,被赵桓免职。除此之外,新法的推行,并没有受到过大的阻碍,皆因大宋军制本来就已经暴露了许多的弊端,改革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随后,在王钰主持下,中书省拟出了大宋军功制度,划军人职衔十六等,也就是所谓的军衔。武官的提拔擢升,严格按军功行事。立有战功的将领士卒,可以得到金银,奴仆,房产,甚至土地的封赏。王钰想借此,调动军队的积极性。
“禀相爷,枢密使童贯求见。”王忠扣开王钰房门,禀报道。王钰现任右仆射,官居正一品,童贯为枢密使,为从一品,自然要矮上半级。
王钰一听童贯求见,忙说道:“快请。”王忠领命,还未转身,又听王钰说道:“算了,我亲自去府门迎他。”
宝国公府门前,童贯正立于门口,抬头张望那块御笔亲书的门匾,心里感慨万千。当年自己在飘香阁遇到的那个小混混,如今已经成为群臣首辅,比自己还要高上半级。幸好自己压对了宝,否则,这次变法运动中,自己恐怕也会像蔡京那样。
“哟,童大人,您老怎么客气起来了,到我府上来,直接进去就是,何必搞这种客套?”王钰老远就拱起了双手,快步迎出。
童贯回头一看,见王钰出来,把腰一躬,就要行大礼。王钰一把拉住,嗔怪道:“您这不是打我耳光么?也不怕折煞晚辈。”
“哈哈,宝相如今官居一品,又是太子太保,下官怎敢托大?”童然这样说着,腰却已经直起来。王钰拉着他,齐头I是外人,也不用什么茶厅奉茶的客套,直接引入书房。
沿路,童贯见那敕造宝国公府,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比比皆是,不由得心里暗叹,看来天子果然对王钰另眼相看啊。这国公府,比起自己的府邸来,也丝毫不逊色。
到书房落座,丫环奉上茶水,寒暄已毕,王钰笑问道:“新法刚刚颁布施行,相军务繁忙,怎么想起亲自到我府上来了?”
童贯闻言,放下茶杯,回答道:“军务再忙,宝相这里,老夫也应该来拜望拜望嘛。再说了,我那府上,不是还有一个人,对宝相朝思暮想么?”
说起来,王钰自回京以后,还一次也没有去看过童素颜。不是他不想去,而是不便去。他与童素颜有情的事,满朝文武,多多少少听到一些风声。恐怕就连太上皇赵和天子赵桓也有所耳闻,王钰就怕自己一去,惹出非议。又提出当年把赵出云许配给自己的陈年往事来。
童贯听完王钰这番表白,也深表赞同,叹息道:“是啊,京城百姓们都说,这大宋朝廷里,第一大忙人,不是天子,而是小王相爷。宝相如今位高权重,理应避嫌,我回府以后,自然会对素颜那丫头解释的。”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王钰肯定童贯到自己府上来,绝对不是为了这点儿女情长的小事。但童贯绝口不提,他也不便过问,两便说了些闲话,无非就是新法推行,边疆大事什么的。童贯很沉得住气,说了好几盏茶的时间,他倒越说越来劲了。
“童大人,你我不是外人,有话尽管直说,我可不相信你这个大忙上到我府上来,就是为了摆闲条。”最后,还是王钰提了出来。
童贯这才收起闲聊,正色说道:“宝相,朝廷决心变法图强,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你。”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王钰点头道:“还请枢密相公多多指教。”
“好,那我就直说了。变法革新这件事情,我大宋是有先例的。当年神宗皇帝任用王安石变法,也是轰轰烈烈,可后来欧阳修为相,将新法全部废除。前事不忘,后世之师,你如今主持变法,不能不细加思量,找找这里面的原因啊。”童贯搬出王安石变法来,似乎意有所指。
王钰虽然知道王安石变法这件事情,但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当下便向童贯请教。童贯当即把当年王安石变法的种种细细道来。王钰仔细聆听。
“王相的变法,的确是有利于富国强兵,可怎么就失败了呢?”王钰听完后问道。
童贯颇有深意的笑了一声:“呵呵,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王安石的办法绝大部分都是可行的,也有行之有效的。之所以会失败,一来是时机不成熟,当年大宋的局面还很安定,不像现在这样动荡。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变法伤害了一部人的利益,而这一部人恰好都是能说得上话的人。如今你主持变法,时机已经成熟了,全国上下,都深深的感觉到了危险,再不变通,就只能等死。从这一层面说,小王相爷比老王相爷幸运。关键就是这第二点上,你一定要注意,有些人动得,有些人万万动不得。老夫虽然不知道你接下来会推出什么样的法令,但也能猜到几分,所以不得不提醒宝相,如果有不对的地方,你就当我多嘴吧。”
王钰知道,童贯这不是多嘴,而是事实。人们常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经常忘记另外一层,得权贵者,得天下。用自己生活的那个时代所流行的话来说,权贵叫既得利益者。国家问题这么多,跟他们有很大的关系,可如果要动他们,阻力之大,可以想见。如果自己兼顾各方的利益,那誓必造成变法的不彻底,或者流于表面。没有第三路可走啊。
童贯举目向王钰看去,只见他眉头紧锁,面有难色,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得意的笑了笑,又问道:“宝相,我猜,你下一步要拿土地作文章吧?”
心里一惊,童贯不愧是老油条,什么事情他都看得很透。就连自己下一步动作,他也猜到了。
“不错,中书省这两天正在议这事,下一步,打算抑制土地的兼并,使耕者有其田。按土地的多少决定纳税的多少。田多的大土豪自然要纳得多一些。农民只要有田种,就有饭吃,有了饭吃,谁还会提着脑袋造反?这样,大宋的江山才能坐得安稳。”王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