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青慈皱眉,噘嘴神态一扫方才的威仪。「妳从不跟我抢东西的,现在不过嫁了人,心也变了。难怪语凝不满,就连我也要吃味儿了!」
「…妳说的没错,我真是变了。」柳朝熙叹息,却是心满意足的风韵。「变得只想安安静静、普普通通地与丈夫一同生活。」
第 16 章
楼语凝住于娘家的时候,并不回自己过去的闺房。事实是,自那天与柳朝熙出格的交错后,她便没有再独自一人回房了,于是柳朝熙只能到这间四面宽敞、临水而建的香榭找人。独自站在紧闭的门前,她想着从楼府婢女口中所听到、那天过后楼语凝种种行为的改变,不免心生自责与惭愧。
被下药一事确实打碎柳朝熙对楼语凝的信赖感,但凭她们深如姊妹的交情,那也并非是无法原谅的举动,会令她如此排拒、真正地埋怨起对方的原因是,楼语凝以那种方式强迫自己打开了一扇门,在那扇门里藏着所有她根本不愿知道的真相──从小,身旁大人们常说她有着连男子也望尘莫及的才华和性格,她亦明白自己的想法异于大部分女子,甚至偶尔觉得若能生为男子定会过得更快乐,但要认清自己也如男子那般会恋上女性、甚至是只能恋上女性,这点是绝计难以笑着承认的。
在那之前,柳朝熙还能告诉自己,对男子向来的不屑一顾只是因为眼高于顶,是这颗过于自傲的心才使感情也不安于室。就如无论何种情况下,永远最敢站于众人面前的南青慈,最后也得嫁给一名不爱的男子,这便是世间女人的命运。一定、大家都是如此,不爱丈夫的同时又无机会邂逅其它可能爱上的男子,就这样度过相夫教子的一生,结束了上苍赋予女人的责任。
接受女人命运的最底线,只为了能证明自己绝非唯一异类。
她是如此忙碌于安抚自己的胆小,以致于没有发现那名曾说过“若熙姊姊是男子,定要来迎娶我”的楼语凝,早已发现她难以告人的深层秘密。楼语凝的吻开启了那扇门,而就在柳朝熙懵懵懂懂、跌跌撞撞地快要踏入之时,楼语凝又牵着她的未来夫婿,头也不回地关起了门,丢下柳朝熙一人在那里,与自己的秘密和暴露的难堪生死共存。
在“以为自己只能喜欢女子”的阶段,她埋怨楼语凝那天的行为,在“终于也能恋上男子”的过程中,她又被这样的放心感蒙蔽了引以为傲的思考能力,满脑子只想着楼语凝说错了、自己跟她所预言的截然不同──这点使她欣喜地近乎盲目──厌恶自己被人看穿心思,讨厌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出轨的感情玩弄于股掌,那些抗拒全都促成柳朝熙赌气且任性地执意说服自己恋上“男子”。
所以当她发现卫一色是女子之时,一举数得的理想蓝图瞬间天崩地裂,但心底竟有种天意果然难违的踏实感。那夜卫一色回房,柳朝熙背对着她假装熟睡,并非是想惩罚她的隐瞒,只是认为自己必须与她拉开些距离,好好考虑过去逃避多时的问题……谁知,没有卫一色的怀抱,她便怎样也睡不着。尤其见了澡间惊心的一幕,当晚柳朝熙最需要的便是熟悉与安稳,而能给她这些感受的人,偏偏正是令内心如此煎熬的元凶。
好几次都想装成浑浑噩噩地翻身、想直接窝进对方温暖的怀里,但一想到卫一色解开所有男子衣饰后,底下竟隐藏着那样风华无双的女子胴体,柳朝熙只能更加紧闭眼睛,分毫也不敢移动。得知卫一色是女子,她反而觉得自己若再有任何亲密举动,都是在占对方便宜,这人的心如此温柔透明,再怎么难受也会因为自己是她的夫人而忍耐的。况且,她明白地告诉对方,已经不喜欢女子了,卫一色也信任她不喜欢女子了,可自己却又…如此卑鄙的趁虚而入,她是怎样也不想做的。
还以为卫一色是男子时,便已对自己的“夫君”做了许多出格之事,现在发现她实是女子,又怎能重复这些下流至极的棘手催花之举?男人不懂怜香惜玉,但柳朝熙懂,正因为她是女人,所以她无法不怜香惜玉──她不能伤害那颗心,更不能玷污那么纯净真诚的…女子。
真是、一切事情都乱了套。
柳朝熙叹息,苦笑地摇头,抬手轻敲房门。
怎么会是由她这个夫人在担忧夫君的贞操与清白?
门被打开一个细缝。
「语──」
柳朝熙的称呼还未说完,门又再度被关上。
她叹了口气,对着紧闭的房门道:「语凝,妳别这样,我只是想见妳一面。」
这类溺爱恩宠的温言软语,向来对楼语凝极为有效。柳朝熙十分了解如何安抚闹脾气的年轻少女,而那也是因为楼语凝常让她有机会练习的缘故。
「…熙姊姊不是说不想再见到我吗?」门内的声音娇憨清澄,稍带柔软鼻音,听来格外哀婉。
柳朝熙重揉额头,着实心绪不宁。才刚发现自己这个卫夫人可能当不成,如今又得站在罗夫人房前扮演抚慰她的相公一角…命运有时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语凝,说那些话是我不对,我想向妳道歉。」听,这是一句多么疼爱妻子的良人台词。柳朝熙无视心里的自嘲,柔声续道:「妳开门好吗?妳知道我已经站在门外半个时辰了…再不开门,我只好走了,不然淮安王府的下人会寻来的。」
对女人使用以退为进的法子,成功机率向来很高。柳朝熙觉得自己还真是生错了性别,否则先有一红颜知己,后又娶到卫一色那么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内人,一生也就值得了,岂可能像现在这样举步维艰、进退维谷?
“嘎咿──”门第二度被打开,楼语凝那双盈着泪光、凄涩哀怨的眼,深深地望了过来。「妳以为那天之后,我的感受会好吗?我得嫁给一个不爱的男子,而我最喜欢的妳却什么也不表示…!现在、现在连妳也嫁人了,可妳不仅没体会我的心情,甚至还喜欢上那个、那个…空有蛮力什么都不会的刀疤大熊!妳还为了那头刀疤大熊而不想见我!妳要是那么想当训兽师便说一声,我去为妳找好几只黑熊来就是,妳还能为牠们命名淮北王或镇南大将军…!」
「语凝。」那些绰号失礼且不敬,柳朝熙却不禁笑了出来,大概是因为真的太好笑了吧。「王爷不是空有蛮力的大熊,他…其实她体贴又善良,而且待我极好,就如罗大人待妳一样,皆是一心一意。」
「我待妳难道不好吗?我待妳难道不是一心一意吗?」楼语凝掉着泪,秋水明眸,勾魂夺魄。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