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这么说?」卫一色将《车》移前。
宋思薰皱了下眉,将《炮》召回。「因为朝熙姊姊尚未怀有身孕嘛!」
卫一色眨了几次眼睛,脸微热,将《卒》向前。「这不是…当然的吗?」
「对外头的人而言,这可是一大问题。妇女不孕无子,犯七出之罪,将军能说休妻便休妻。一日无子无后,朝熙姊姊的地位便没有保障,莫说柳尚书为女儿担心,就连京师百姓也巴望着何时淮安王府能请喝满月酒呢。」把攻城略地的《兵》右移,宋思薰抬眼望去,见到卫一色面露忧郁,愁眉不展。「将军。」
「嗯?」不经意应着,卫一色正在心底细细思索柳朝熙的立场。
「不是在叫将军妳,我是说、将军了。」
「──喔!」卫一色回神,以《军》吃《兵》,轻松破了燃眉之急。
宋思薰在沉吟一阵子后,摇头道:「我输了。」
「啊?」 「我一将一杀,妳却因解杀而还杀一步,如此三步过后,我这方只能不变判输。」
「是这样吗?」
这左右逢源、触处生春的玄妙,卫一色竟没有察觉?宋思薰试探性地问:「将军,这盘局是七星聚会,被誉为棋局之王,妳不知道吗?」
七星聚会乃江湖八大排局之首,图势美观严谨,着法深奥精彩,变化繁复多端,是一盘车卒大斗车兵的高深排局,必须懂得善用车兵(卒)残棋进行攻防,双方此时各余七子,步步为营终成和局,稍有疏忽便只能因无棋可走而束手就擒。
「我没听过。」卫一色看着棋局,移动一象一卒。「若我这么做,宋小妹妹就能战成和局了。」
「将军会这么做吗?」
「当然不会。」
宋思薰笑道:「所以依然是我输了。」
「嗯…不过没战到最后,谁也不知我是否会大意出错。」卫一色的声音果决温和。「宋小妹妹与沈军师、朝熙相同,下棋都比别人先知三步局势,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但妳又跟沈军师有同样缺点,虽然思虑周详、洞察先机,却往往缺乏行动力,太懂明哲保身而过快抽身。无论是残局或和局,唯一会跟我战到最后的人只有朝熙,她相信只要拥有实力,当然连运气也会聚集到自己身边──朝熙若为男子,必是英气杰济之勇武将帅。」
然而,因为是女子,所以正深陷于不孕无子这种令人无语的泥沼里。
「我唯一有行动力的那天,却为时已晚。」宋思薰的食指点着红帅,唇带苦笑。「别人早将军了。」
卫一色无法回答,一双内敛宽和的眼眸望着她。
「立武威众,诛恶禁邪,将军一直是我心中最伟大的人。」宋思薰没有抬头,仍是盯着被三子黑卒包围在九宫之格内动弹不得的《帅》。「可是,那时我年纪太小,将军身边已有亚莲姊姊和沈军师;现在,我长大了,将军心里却又有了“妻子”──」
将黑卒驱动而下,逼于帅前。叹息时,神情浮现超乎稚龄的凄涩美艳。的e0ec453e28
「不可能战成和局,早在最初我便无棋可动。」
「那么,重开一局吧。」卫一色的手放在棋盘上,弄乱七星聚会的局势美感。「这一次,无论成败也要战到最后。」
不过,新局只能战至半途,乌云密布,大雨磅礡,说下便下,二人避之不及,各是淋得一身湿回房换衣。房内,宋思薰换上干净中衣,撩起湿濡长发,正要擦拭掉颈间雨水时,李奴儿便旁若无人地开门踏了进来。
宋思薰下意识低叫,抱着身体躲在床帘后。李奴儿却是一副浑然未觉的神情,疑惑地说:「妳怎么还在这儿?不是答应陈老板要教他女儿弹琴?」
「季鸯生…!」摆出有史以来最凶狠的样子,气息难定,丝丝芳馨,看来倒比平日的清纯更具娇弱婀娜的女人风华。「妳、妳竟不通报一声就进我房间!」
「妳平时也是这样,可有见我如妳那般事事在意?莫要忘了,就是上次嘛,妳闯了进来,我还仅着通体可视的薄纱呢。」李奴儿的眼神充满勾魂媚光,扫了她的窘迫一眼,轻软语音能令人骨头酥麻。
宋思薰想起那日的光景,细长手脚、柔美身段、雪白凝肤的李奴儿,也是用一副悠然从容的口吻嘲笑她的面红慌乱,这新仇加上旧恨一涌上心头,嘴巴便口无遮拦地道:「我跟妳不一样,可不喜欢让别人瞧见身子!」
话一出口是立即后悔。
李奴儿眼底闪过一抹忧伤,却毫无迟疑亦无异常地响应:「宋大家说得也是,这次当真是我失礼了。」
「嗳、等等──我不是、季鸯生、妳等──」房门被关上,留下追悔莫及的宋思薰正焦急地套上衣衫。「啊!绣鞋、绣鞋呢?急死人了,绣鞋在哪儿?!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