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木匣子,外头以乌皮包裹,光亮柔软,里头却烂了一片,连木头渣滓都掉了出来。
沈瑞认出来了,这是京内富贵人家用来献礼的匣子,一般都是用这个装着礼物送到同僚或主家去的,是以用料讲究,十分贵重。
一来显示对对方的尊重,二来也彰显了自家的身份与体面。
沈瑞不解地看着三太太。
三太太冷哼:“前些日子我就把这笔用度开支报给了公中,你媳妇是个好的,早早就给我提了安置起来。上个月,郭大人府上来了请柬,邀你三叔去赴宴,他们家老太君过寿,这便是用来装寿礼的匣子。”
“郭大人与咱们府上也有些交情了,又是老太君做寿,这事儿如何能马虎了?却不想,送来的匣子竟是这样的,还好我多了个心眼,拿到了检查一番。”
说到这里,三太太的火气就忍不住往上窜。
这木匣子外头瞧着光鲜富贵,拿去当做礼盒再合适不过。
可打开了一瞧,里头却是丝绸铺了一层。
这虽次了点,但没有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三太太再仔细查了查,那丝绸竟是叫人用浆糊黏上去的,随意撕开,里头破破烂烂——匣子内侧原来早就霉变腐烂,根本不能用了。
亏她费了姥姥劲儿寻来了寿礼,想要趁此机会好好在人家郭大人跟前博一个夸奖。
真要拿了这个装着送去,怕是沈府就会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众人的笑柄。
三太太抖着声音,愤怒地将前因后果与沈瑞说了个清楚明白。
一口气说完,她气呼呼地猛灌一口茶,又道:“二侄子,我晓得你疼惜你那一房姨娘,你们关上门随便怎么折腾都与我这个做婶婶的没关系,可这事儿事关咱们沈府的颜面,若她没这个能耐,那就别把手伸得那么长!”
沈瑞听得面红耳赤,愣是找不出一句反驳。
他一面点头一面好言好语劝着。
三太太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算了,我也不跟你说了,往后有什么事情我只管问你媳妇说话。”
丢下这话,她气冲冲地走了。
三太太花了大价钱重新又买了一只皮革的匣子来,这银钱花销自然算在了沈瑞的头上。
这还没完,另外又有几桩事情送到了他跟前。
无一例外,都是翁元雁接管的外院采买置办这一块出了问题。
不是银钱支取出了岔子,就是置办来的东西不能用,滥竽充数。
事情一多,自然闹得沈瑞心底之火蹭蹭往上窜,终于他忍不住,拿着这些一股脑送到了翁元雁处。
刚进门,但见那翁姨娘刚刚睡足了午觉起身。
她慵懒贵态,一张芙蓉脸,双颊桃花腮,揽镜自怜,略施粉黛,虽说怀孕之后这体态日渐丰盈,但也难掩这细细调养得来的好气色,瞧着都比寻常多了几分颜色。
一见沈瑞来了,她娇滴滴笑着,作势要起身见礼。
换成寻常时候,沈瑞定然不会叫她起来的,会直接上前按住她,然后又是一阵嘘寒问暖的甜言蜜语。
可今日,她都快站起来了,沈瑞依然无动于衷。
没法子,翁姨娘只好福了福。
然后她一手扶着后腰,露出不适的神色来。
一旁的丫鬟彩霜见状忙道:“二爷,咱们姨娘起来后就觉得身子不爽呢,想来是这几日操持过了,累着了。”
翁姨娘轻笑:“胡说,能为二爷分忧,何来累着二字,再在爷面前嚼舌根,我可饶不了你。”
沈瑞深吸一口气,往前踱步:“哪里不舒服?”
“也没有什么,别听丫鬟胡咧咧,不过是怀着身子罢了,哪有妇人怀孕不难受的。”翁姨娘自觉自己这话说得相当得体。
沈瑞点点头:“是我之前没考虑到,你如今怀着身孕,怎能过于操持受累,还是好生休养着,仔细别累着了。”
这一番关怀似乎比平时少了些许温柔,但却说得滴水不漏。
翁姨娘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依然跟沈瑞又娇滴滴地说了好些,又是说自己持家辛苦,又是说府里内外事情麻烦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