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可爱的小男孩,只有一两岁大,黑葡萄似的眼睛咕噜噜地转,看见禽兽肩头的兽兽,忍不住嘻嘻笑起来,还伸出小手想要摸一摸。
轿子里传出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哎约我的小祖宗,可别把小脑袋伸出去,当心刮了碰了,少爷少奶奶还不扒了我的皮……”
一个小丫头从前面那顶轿子探出头来,笑嘻嘻地说:“吴妈,少奶奶让我问你,她有那么凶么?”
吴妈也笑了:“是我老糊涂了,少奶奶别跟我一般见识。”
原来已经生儿子了,我和禽兽相视一笑,三年前轿子从这道门抬进去,三年后已经是带着儿子出游,看来这家子过得还挺和美的。
轿子走出去很远了,禽兽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说:“普通人家的幸福,真叫人羡慕。”
禽兽难得说出一两句感性的话,听得我直起鸡皮疙瘩。我们在路边看杂耍时,兽兽偷吃人家的松子糕挨了骂,飞快地往对面茶楼里蹿去。我和禽兽便也进了那家茶楼,上了三楼,依然选了三年前那张桌。
兽兽蹲在桌子上磕花生瓜子,小嘴巴动得飞快,眼珠四下乱转,引得周围几桌人发笑。茶楼里的格局一点也没变,如果不是多了个兽兽,我会恍惚觉得还是三年前。总觉得这三年里有什么在悄悄变化,我却想不出来。
那天在水边照见自己的样子,竟然有点惊讶。我现在的模样,已经比老爸宠爱的杨好看得多,刚好,我也到了和杨差不多的年纪。二十年了,另一个时空里的老爸已经老了,不知道现在是谁陪在他身边……
“人家的姑娘七夕都乞巧,你怎么从来也不上心,”禽兽忽然打断我的神游,一把拉起我:“我们去买针!”
他说风就是雨,拉着飞我跑下楼,兽兽忙跟过来跳上他的肩头。
跑到乞巧市,已经是最后一天,市集里人不算多,卖东西的也开始减价了。禽兽拉着我站到卖针的摊子前。卖针的妇人一看见我们就笑得很暧昧,拿出几大盒各种型号的针给我们挑。
那妇人嘴很甜,说一看我就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模样好看,一双手十指像春葱,肯定巧得不得了……说着拎过一只盒子,那里面的针都是小号的,看样子因为针眼太小卖得不太好,拼命劝我买。
我还没说话,禽兽已经提起那只盛着样品的木匣子,那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一排大针,真的好大支,比我前世的老妈织毛衣的棒针还要粗。
“我们要这个!”禽兽斩钉截铁:“这个成功的把握大!”
兽兽蹲在禽兽肩头吱吱乱叫,小眼睛不停地瞄着我,一副“主人说的有道理”的神情。我看着这两只禽兽,头顶直冒烟。
最后我们花了三倍的价钱买了那匣巨针,禽兽还在一户人家的墙角捉了一只大蜘蛛,据说七夕的晚上要让蜘蛛在自己供的瓜果上织一张网,那蜘蛛叫“喜蛛”。可是有我的地方向来蚊虫不近,蜘蛛也很少见到。
“这样你穿针时就一定能一举穿过所有的针,也有蜘蛛给你结网了,将来可以嫁个好人家。”禽兽忍笑忍得很辛苦,兽兽吱吱叫着附和他,一副谄媚样。
我黑着脸不理他。
回到山上,看见师父竟然站在原地没有动过的样子,一看见我们回来才笑起来。禽兽张罗着给我摆桌子供水果,师父也帮忙,树林里平空出现了一张华丽丽的八仙桌,一盘盘水果和数盏香烛瞬间摆放整齐。禽兽把那只大蜘蛛放了上去。
那蜘蛛爬来爬去,终于开始结网,一片云彩却渐渐飘过来,树林里起了一阵风,好像又要下雨了。
禽兽一抖手变戏法似地弄出一把伞来撑开,给那只正在结网的蜘蛛挡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蜘蛛,神情比我还要专注,师父就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我们。
雨落下来,并不大,我的胸口又痛起来,而那片网,终于慢慢地结好了。
卷二 崭新的妖生 第二十章 师父不是召唤兽
那排大针,针眼都快赶得上兽兽的眼睛大,自然很轻松就把线穿过了。禽兽呼地松了口气,让我去捉些野物来,雨不大,树下还是可以生火的。看他和师父眉来眼去,分明是有悄悄话要说,故意支开我。不让我听我就不听,我对两个老男人的悄悄话也没什么兴趣。
捉了几只野兔野鸡,心里却忽然有些七上八下,烦躁不安起来。一只野兔奋力蹬了一下我的手腕,腕上一疼,两只兔子一只鸡全部逃跑,我拎着硕果仅存的一只兔子发了会呆,胸口的痛楚越来越尖锐。身后的方向忽然暴起一道红光,几乎照亮了整片树林,手一抖,最后一只兔子也脱手逃了。
我掉头往回跑。
树林里是空的,我一怔,师父从树上轻轻飘落,他说:你师兄在上面。
我有些晕头转向,不晓得究竟出了什么事,只觉得咽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扣住,几乎不能呼吸。
禽兽在树屋里,听见我进来,睁开眼看我,他的眼睛已经失了神采,似乎要很努力才能看清我的脸。
出了什么事了?为什么我才离开一会儿,禽曾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师父的脸色那么难看?为什么他眼里,好像有泪?
兽兽蹲在禽兽手边,小小的身体紧靠着他,瑟瑟发抖。
“师兄……你怎么了?”我爬到他身边去,凑近他,让他看我不用那么吃力。
禽兽笑了笑,脸上没有一点血色,他还嘲笑我:“让你去捉些野味来,怎么这么笨……空着手回来了?你……烤的野鸡很好吃……我一个人,能吃掉整整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