洹歌拿帕子掩了掩嘴角,笑道:“两位林佳格格年纪小,怕是没见过元妹妹。”
说着,她朝林然与黛玉的方向俯了俯身子,柔声细语地解释:“说来元妹妹是荣国公的嫡长孙女,论理应当是两位格格的表姐。”
元春眼瞧着洹歌朝林然姐妹行礼的模样,便知道这太后身边的近身宫女是在下自己的脸:她是林然姐妹的表姐,可她还要朝对自己表妹们行礼的人恭恭敬敬问候一声“洹歌姐姐”。
元春当年进宫时年纪不算大,虽然当时是以包衣籍入宫,可她毕竟是荣国府的嫡小姐,不说别的,就凭她还能带了个伺候自己的丫鬟抱琴进宫这一点,便能瞧出四大家族终究是有些底蕴在的。
元春是大年初一的生日,自小被贾母精心教养着长大,从没受过半点儿委屈。家里动了送她入宫的念头后,太过年轻的元春虽然自觉收敛了脾气,可是在家当惯了主子的人哪里能立刻改了秉性,初初入宫时便得罪了同年小选的洹歌。
后来二人各有前程,一个去了惠妃身边,一个却是成为了太后身边的近身宫女。
惠妃待元春不过面子情,甚至私下还防着元春在宫中走动。惠妃前几年时是有心气争一争康熙的目光,但从大阿哥胤禔大婚后,惠妃就歇了心气,反而多靠她宫中的卫庶妃笼络康熙对她这延禧宫的关注。
毕竟一个是辛者库出身,一个身后却有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四大家族支持。惠妃不是傻子,她在这后宫里不缺什么,宫外的纳喇氏便是她的底气,她何必选一个不好掌控的元春,而不是用那除了美貌再无别的底气支持的卫庶妃呢?
宫中多年不如意的生活打磨了元春的脾性,她再见着洹歌时,从来是敬着的:哪怕洹歌随口将她与抱琴放在一起并列,元春如今都是得体地微笑着应承。
现在不过是下她的脸面,元春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真是巧了,幸亏是瞧见洹歌姐姐想上前打个招呼,不然怕是要同两位表妹错过了。”元春拉起林然的手,笑问道,“我入宫有些年头了,没能在老太太面前尽孝,不知道老太太身体康健否?”
元春不接洹歌的话茬,只与林然说话,这倒让洹歌不好插话了,毕竟身份上她是宫女,林然则是太后召进宫的八旗格格。
“外祖母身子十分健朗。”林然似乎腼腆地笑了笑,她道,“想必元春表姐也惦记家中,外祖母身边有几个表妹陪伴;二舅舅我虽见得少,却也知道二舅舅忠于皇命,在工部勤勉正事;二舅母时常在佛堂诵经,多是为家中祈福。”
元春听了林然的话,有些激动地握紧林然的手,随即松开道:“我一时激动,有些失态了,没握疼表妹的手吧?”
她不等林然回答,上前更近了些,眼中泛起泪光,却强忍着道:“多谢然表妹告诉我,知道家中一切安好,我便放心了。”
元春又拉住黛玉的手,眼中虽泛着泪花,却仍旧大方温柔地微笑,道:“黛玉表妹与家中几个姐妹相处得如何?进宫前二妹妹刚刚识字,三妹妹还是一团孩气,四妹妹最小,当时还不会说话。”
黛玉抿唇笑道:“姐妹们都很好,彼此相处也和睦。”
元春深知点到即止的分寸,她拿手帕擦了擦眼角,转而对洹歌道:“洹歌姐姐勿怪,难得见到亲人,妹妹一时有些激动,耽误了姐姐的时间,妹妹这便不打扰洹歌姐姐办事了。”
洹歌嘴角的弧度未变,她道:“元妹妹说得哪里话,你心中惦念家里是人之常情,过年时毕竟人多,怕是妹妹都没机会同来赴宴的荣国公夫人说话,现在见着两位格格激动些倒也正常。”
元春丝毫不见被点出几个月前见过贾家人的尴尬,反而顺着洹歌的话道:“姐姐说得是。”
洹歌心中有数,她拿元春说几句无碍,却不能耽误了太后的吩咐,于是转身朝林然黛玉道:“两位格格,咱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