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传来陆礼温润的甚至是云淡风轻的话语,随着那远去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的敲在她心上,要多痛有多痛,痛到她没有勇气睁开眼睛驳斥他。
是谁说我命由我不由天,马添香狠狠的哆嗦了一下唇角,送给陆礼一抹冷嘲的笑,便又恢复沉默,她的世界需要安静,再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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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到月上树梢头,膝盖失去痛觉,小腿也麻木的没了知觉,一声‘咕噜噜’声传来,肚子也发出抗议。
马添香这才缓缓撑开眼皮,她想要的,整个世界的安静,如此真的是没有比这更安静的了,堂前屋檐下仅有的两盏灯笼散发着晕润的光辉,倒比树梢上的那抹月牙亮的多。
她扭动僵硬的脖子四下看了看,黑糊糊的隐约可见左手边的草丛和右手边的一处假山及林荫小径,只是她已看不清那是柳树还是白杨了,只觉得树叶茂密,夜风习习,树叶窸窸窣窣作响。
她似乎是想了很久,然而这许久许久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想不起是如何爱上小乔也记不得自己该有多恨小昭,漫长的时间里,她把这半年的种种都变成了茫然的隔岸之海,看不清,听不清,迷茫却又并非是一片空白。
每每发呆她都要想起母亲,只是今日不知道为何会纠结在母亲是否爱父亲这一重要环节上。
‘两地相思不觉苦,咫尺天涯倍心寒。’
原来母亲不是不想念父亲,只是见了面不休止的猜测才是双方都觉苦涩心寒的。
那时不懂,如今全中,她和小乔竟也沦落到‘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了啊。
那么陆家,她这个捡来的便宜少夫人,是去,还是留?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她正迷乱的分不清思绪的时候,静寂的小径里突然传来一人吟诗,声音淡淡雅雅,听起来似从云外飘来的。
马添香不信鬼神之说,当下侧目看了过去,因为太过寂静,她很准确的判断出声音的来源在哪,即便没找到那人的具体位置,可眸光还是犀利的穿透浓密的枝叶。“你的眼睛太亮,以至我不敢现身。”声音又自树林里传来。
添香一奇,声音如此陌生,身为男子却又大刺刺的敢在大夫人的院子与自己一个跪罚的内宅女人交谈,莫不是飞檐走壁的贼人?一想到贼人她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没办法,人要倒霉喝口冷水都塞牙,何况她好像特别能招贼!
“强盗?小偷?还是……采花贼?”添香答非所问的警惕道。
树林里好不天没了动静,越是寂静越发引得马添香浑身汗毛竖立,只等事态不好就嚎叫一声,反正是在大宅门里,就不信一嗓子喊不来十个八个丫鬟婆子。
“你觉得我像吗?”就在她紧张的锁紧神经的时候,身旁突然再次想起声音,当即吓的她没背过气去,迟缓的扭过头,随之目光定格在那一身雪白长袍上,看了,又看,再看,她有一瞬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在梦里,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纯净的男子,确切的说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大男孩。
是月色还是灯火,照着他如梦似幻的容貌,长眉若瘦月,淡眸盛清水,精致而不刻意的鼻翼,单薄却不淡薄的唇,柔和并不娇弱的脸廓,身姿如鹤,袍裾似流水行云,很美,却不似小乔美貌如花;很温雅,却不似陆礼雅中带傲;很淡然,又不似陆昭淡然的沉冷,更与陆烨亭的妖邪不沾一点关联。
他一出现,仿若云开雾散的皎皎明月,立时将树梢那枚月牙和房檐下的灯笼掩去了所有明亮光华,更胜顾盼流光,活脱脱的谪仙在世。
由于她一直盯着人家看,他只得顺应的缓缓蹲下来,微微探着身子,对视着马添香微微一笑,“你觉得我像哪类贼人呢?”
这一笑顿时如月色流泻,散落了一地仙气。
添香不由自主的傻傻摇头,“不像……。”
闻言,他的唇角又微微上挑,问,“你怎么跪在这儿啊?”
添香还是摇头,有些木讷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说完就发现男子眉头有一瞬的蹙起,她立时想咬断舌头,没事乱拽什么词,尴尬的笑了笑,道:“跪在这儿是因为三娘在教我规矩,你呢,不是贼人你又是谁?”
“嗯……”男子似乎迟疑了一下,浅笑道:“我叫陆四,是这府里的家生子,现在伺候在四夫人身边。”
“陆四?”天,这名字真是毁了他这么飘逸的风姿,她暗暗替他惋惜,不由的语气放软,“那你怎么到大夫人这儿来了?”
“就是过来看看,今儿本应是四夫人喝媳妇茶的大喜日子,四夫人早上去的时候还是精气神十足,回来却一脸的灰白,进了庵堂到现在都没出来。”他说这些的时候像是在谈论天气之类的轻松话题,两只清澈的近乎透明的眸子一直看着她,淡淡道:“我随侍在四夫人身边多年,自夫人礼佛开始已经很少显出喜怒来,今算是动气了,我怎么也忍不住想过来瞧瞧是什么样的新媳妇,这么了不得。”
“啊?”添香一卡巴嘴,讪讪道:“你就为这个?”
“嗯。”他的样子既淡然又诚恳,竟不得不让人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若说他是别的主子的侍从她倒不一定信他说的话,可一想起那个眉宇间尽是祥和的四夫人阮氏,想必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所以这个人这么说也就不足为奇了。
“怎么不说了?”陆四歪着头问。
囧,让她说什么?哦,对了,是为什么会跪在这儿没能给阮氏敬茶,一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添香还是会觉得脑袋疼,痛苦道:“媳妇茶不是那么好喝的,有人想喝我不想敬,有人我想敬人家却不领情喝。”
“为什么?”男子很有耐性的打算继续深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