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没要的意思。我们天天在一个学校里工作、生活,越来越觉得无聊,都快要成了陌路人了。
叶之说,你看过一篇颇有争议的小说《一年只有十五天》吗?相比起来你们是太幸福了,太富裕的相处时间,让你们忘了珍惜吧。伊莉说,也许吧,但好像又不是,人是务实的,没有孩子也会造成夫妻感情危机。感情这东西让我越来越觉得虚幻。伊莉与叶之长谈之后走了。
闽南的春节是最冷的季节。那种寒气和冷风让怕冷的叶之瑟瑟发抖。叶之打点着行李准备与庄成回永华县老家过年。庄成告诉叶之,父母要按当地民俗给我们举行婚礼。叶之不解地问,我们不是已经旅游结婚了吗?庄成为难地说,我也不同意再搞,可父母说外面是次要的,家里才是主要的。老人喜欢就让他们去忙吧,你清清闲闲做新娘就行了。叶之说,我也没什么意见,反正回老家也没啥事,权当一次体验生活吧。这叫着随遇而安。
公婆对叶之的到来异常高兴。特别是婆婆忙里忙外,两脚生风,一身轻捷,手脚极为麻利而勤快。她长得十分娇小而干瘦,却有惊人的吃苦耐劳的精神,从早到晚,仿佛永远不知疲倦。而公公则一手扶烟斗,一手端茶杯,一如乡间贵族,悠闲地享受男人的特权。婆婆忙里忙外忙得不亦乐乎,表现出对新媳妇的极大热情,一会儿端来热腾腾的甜鸡蛋,一会儿又端来可口的点心。她是那么善良而任劳任怨,让叶之为之感叹不已。庄成的弟妹都来了,又多了一个弟弟,原来他弟弟并没有送人,庄成看叶之爱静,怕叶之有顾虑而使用了心计瞒了她。叶之知道后也没计较,心想庄成这样做是因为爱自己,怕失去自己。新娘房充满喜庆而简朴,一架中山床敦实而厚重,一张桌子,几只板凳,尼龙蚊帐前布置了花色布做成的床眉。木门外挂着新门帘,与门外土的世界相应成趣。这个小山村是典型的贫穷的小山村。山大多是秃头山,给叶之的感觉是穷山恶水,与山清水秀挂不上边。叶之也明显感受到,物质的贫乏给村里的人带来的生存的艰辛。当叶之坐在床边,一阵声响让她极为好奇,当她掀开床单,漂亮的床单下竟然铺满了原汁原味的稻草。一股稻草的原香扑鼻而来,叶之喜欢闻这味道,甚至觉得有些浪漫。但她又感叹,都快90年代了,还用稻草来铺婚床,农民们真是不容易啊,活得这么原始和潦草。桌上放着糖和饼干,吸引着孩子们,他们挤在门边向内望着,身后还有一些大人,边看叶之边议论着,关怀地问叶之,这里不比城市,你过得习惯吗?叶之说,习惯。她站起身端起糖分发着,送走了一批人,又来了一批。有的一天来数次,说是为了来沾些喜气。
快用餐时人走得差不多了,一会儿,一位妇女端着米筛带着一个拖着鼻涕的小女孩走进新房。这位消瘦而干练的中年妇女要叶之坐好。她端着米筛在叶之头顶晃来晃去念念有词,咕咕哝哝的,神神叨叨的,让叶之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到底念了些什么。她只觉得有点好笑。念毕,中年妇女在房里转来转去拜来拜去的,又拿着一炉烧得火红的碳火,放在床下。她做得那么尽心,那么认真。甚至有些圣神。她做了一系列让叶之叫不出名堂的程序后,婆婆又抱来一位胖墩墩的男娃娃,让男娃娃在新床新被上滚来滚去。叶之猜想,这大概是要让我给他们生个传宗接代的儿子。男娃娃被逗得乐不可支,慷慨激昂地送给叶之一床单水晶晶热乎乎的见面礼。大家更是笑开了怀。只有叶之暗自犯愁,晚上怎么睡呀,湿乎乎的。不一会儿,婆婆取来电熨斗,放在尿湿的床单上,";噬";的一声,烟雾腾腾,尿臊味扑面而来,叶之想将来自己有了孩子,可怎么办呀,这尿臊昧真让人受不了。婆婆很快把床单熨干了,解了叶之的忧虑。
夜深了,人散了,一位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怯怯地站在门边,一直注视着新娘房里的一切。望着望着她念起了歌谣:结婚新厅堂,爱睏新眠床,新遮风砰砰响,新枕头无油垢,新蚊帐断蚊吼,新被新席断虼蚤。叶之听罢开心地笑着,将小姑娘拉到身边,送给了她一把糖。小姑娘接过说,新娘房,呀水(很漂亮)。叶之对这里的山村办喜事的方式觉得老土又觉得稀奇新鲜。这时庄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进了新娘房,告诉叶之,他要到村里朋友家转转应酬应酬,转身出门了。叶之只得无聊像一只任人参观的大熊猫。她佩服乡下妇女的耐心和好奇心。她们居然可以坐在门边或挤在门口一两个小时不停地看新娘。有的早上来了下午还来,有的走了又再来。村里有个说法,看新娘能沾上点喜气和好运。每来一个新面孔,叶之就递上一把糖或者一个桔子或一把瓜子,再倒杯甜茶送上,然后回到床边愣愣地坐着,无聊之极时干脆托起腮帮,看一看看自己的人,她们反倒被叶之看得羞涩地咧嘴一笑,叶之也随着咧嘴一笑,表示呼应。天黑了,人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去。叶之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时婆婆端了点心让她吃了。庄成回来了,带一股寒气,可见门外的村庄被寒冷包围着。天色已晚,叶之一天未休息,庄成把门关上,亲吻着叶之。突然小木窗下,有沙沙的脚步声,让叶之毛骨悚然,本来山村的小屋,四处无围墙就让叶之有些害怕,这回窗下的声音让她以为是野兽,她惊慌地从庄成怀里挣脱出来,说,你听,有野兽。庄成二话不说,爬起向小木窗猛敲一下,窗下的沙沙声,变成落荒而逃的脚步声,脚步被什么拌倒了,";轰隆";一声好像踩翻了石头人也摔倒的声音。叶之忍不住咯咯咯笑得差点接不上气,兴灾乐祸的样子,说,这人摔得真不划算。庄成说,这人一定是对面的那户大龄青年,家穷,三十几了也没找到对象,来偷听,是因为性饥渴。现在走了,你别怕。叶之像听遥远的故事。
天刚蒙蒙亮,天窗上就有叽叽喳喳欢叫的小鸟探头探脑,它们的叫声比城市的小鸟放肆而清脆,欢快而无忧。在单薄的瓦片上跳来跳去,踩得瓦片清脆地响。好像一曲不规则的音乐。鸟一帮一帮的来探访,挤挤挨挨地站在天窗玻璃上歪着头,不时地移动着位置,仿佛对叶之品头论足。叶之望着天窗眼睛眯成一弯浅笑。好惬意的早晨,爱的蜜意,情的融洽,交织在良辰美景里,让她觉得此刻的美好与无忧。
叶之和庄成起床了,他们不敢再睡了,一夜的缱绻,一夜的*,让他们对床铺恋恋不舍。万一客人来有失礼节。叶之说,一二三,谁不起来谁是小狗。两人才嘻嘻哈哈地爬了起来。可客人没有来,天还早,加上冷空气穿梭在门外,估计要等到太阳出来客人才会来。庄成说,我先出去找同学应酬,你呆在家里,尽管坐着,至多倒倒茶,送点糖就行了。叶之说,就我一个人,还不如关上门,躲起来睡大觉。庄成嗬嗬嗬笑得全身抖动,说,万万使不得,人家会笑你懒媳妇、孤僻、小气的,并说,这次回来,我已向村里人说明只是回来请客的,要不然光闹洞房就够你受的。有时候很不文明的,你也不能得罪人家。叶之说,看来今天我得舍命陪看光景的,那就继续开放任人免费参观。庄成说,越多人来看,说明你值得别人看。叶之说,拜托了!哎,老公,你说,我们的结合是阴差阳错,还是神差鬼使?庄成说,想那么多干什么,也许就是缘份吧。叶之说,老公,我们俩惟一的共同财产就是结婚证。结婚证上印证着我们的爱情,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切都会有的,你会爱我到老吗?会看着我慢慢老去吗?庄成说,老婆,我会永远爱你永不变心,我会保护你一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不让任何人欺负你!否则会天打五雷轰。叶之听了连忙捂住她的嘴。感动得眼湿,拥住庄成。
惊吓后的向往
叶之和庄成从永华县老家双双回到了海城,过起了具体而琐碎的生活。他们惟一的炊具就是叶之用98元买来的电饭煲。电饭煲只能煮、蒸、炖,他们天天吃稀饭和面条,稀饭可以就咸菜,而面条可以加调料,煮干饭倒是饭挺香可菜就成问题,电饭煲不能炒菜啊,不能炒菜生活就少了许多滋味。他们为了方便就煮面,面可以加进油、肉类、虾皮、青菜等。吃着,吃着,叶之一闻到面条就想吐,一天叶之吃面条时,差点呕出来。庄成说,怎么?不能吃?挺好吃嘛,有这么多配料。叶之说,我都吃够了,真的,一吃喉咙就堵得难受,加上我从小就不喜欢吃面条。庄成说,将就将就,总得吃,这种状况不会太久的,我不会满足于现状的。叶之说,咱们买只电炉吧,我真想吃炒的菜,多香啊!庄成说,好吧,不过烧电炉不安全。叶之说,我们小心点。可放在哪里?只有放在门后。
第二天庄成买来了电炉,又买了肉与菜,叶之高高兴兴地安放在门后,这样不会有碍观瞻。她炒了菜,又煲了干饭,这一顿饭叶之与庄成吃得特别香,边吃边会心地笑了。庄成说味道真是好极了,同样是菜煮法不同,味道也不同。
下班了,叶之在电炉边蹲着炒菜。几位孩子在门外嘻嘻哈哈地打闹,在走廊上轰隆轰隆跑过来,又轰隆轰隆跑过去,让叶之心里发毛,没有安全感,生怕孩子突然碰到门,自己扑到电炉上。一个孩子好奇地探头探脑地看叶之炒菜。叶之没在意。突然一群孩子恶作剧地将门使劲一推,叶之蓦地失去平衡,扑向一千多度的火红的电炉。好在她反应及时,一只手按在菜里,";吱啦";一声,叶之缩回手来,只是烫伤,而没有电着,一场虚惊,让她头皮发麻,她不由得泪眼汪汪。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擦干眼泪,继续将炒得半生不熟的菜炒熟,等着庄成下班。她惊魂未定地坐在床边想,如果有一个小小厨房该多好啊。庄成回来了,见叶之脸色苍白,情绪低沉,说,怎么了?好像不高兴了?叶之委屈地说,没什么,刚才我在炒菜,一帮小孩恶作剧地猛一推门,我差点扑在电炉上。我真的吓坏了!
庄成一怔,说,电到没有?烫伤没有?叶之说,手撑在锅里烫了一下。庄成赶紧抓起叶之的手一看,手都烫红了,尚粘着未擦净的油。他直奔楼下,去买烫伤膏。
当庄成拿着烫伤膏满头大汗回来时,叶之感动得流下了泪水,她感到了庄成对自己的珍爱。庄成为她涂着药膏,说,叶之,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叶之说没什么对不起,我愿意的。庄成拥住她说,单位很快就要集资建房了,听说明年就要动工,最迟后年。叶之说,我巴不得现在就动工。不要给我说明年,也不要给我说后年,就说快了。庄成捋了捋叶之的刘海,目光充满怜爱地说,看把你急的,一口吃不成胖子。叶之说,我当然急,其实我也知道真正能住到房子里这个过程少说也得二三年以后,可这期间,咱们也不能让现在的宿舍太零乱了,你看这些衣物、书籍、锅碗瓢盆堆在一起乱七八糟,我一下班看到这些心情就不好,真的太不好了。你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我爱看书,可每一次钻到床底下找到所想看的书,满头大汗,倒不是累的,是找不到急的,找到了情绪都没了。庄成说,咱们的条件就这样,那你说该怎么办?叶之说,打一个大书橱,上面开放的部分放书,下面封闭的部分放衣物,这样多少也整齐些,要尽量活好每一天,讲究点生活质量,当然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人生有多少将就的日子让我们去蹉跎?我不求豪华,但求相对的整洁就行。
庄成同意叶之的建议,他说他一定十万火急地去办。他交代打家俱地朋友说一定要快。不久一架两用的大书橱搬进了小屋。
这一天叶之比结婚还高兴,像是给书籍们办喜事似的,书橱像是书宅。这个书橱对叶之的重要不亚于皇帝有了自己的半壁江山,风景这边独好。当她见到书橱,一分钟都不想等,立刻麻利地撅着屁股钻到床底下把书一堆一堆地搬上书橱并且分类。忙了大半天,她累得一屁股坐在床前,她端详着书橱,痴痴的怎么也看不够。她浏览琳琅满目的书籍,心中有几分快意,它是自己的七彩世界和无与伦比的精神食粮。书前的空位她还想摆上有艺术性的小摆设,不要贵重的,并不是放了贵重的就会做恶梦,因为拿书时万一不小心碰到地上摔破了,不好。要放不易摔碎的,只需画龙点睛的一两件。叶之想好了,就到工艺店买了两件小饰品,木刻的山里妹和放牛娃,还有一个镇纸水晶玻璃球。她很得意,像人们说的春风得意,她不禁吟诵道:";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尽欢颜。";这些书像寒士一样有了广厦。她笑了,竞把书拟人化了。庄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叶之的身边,见叶之高兴的样子,陈述他如何十万火急叫朋友帮忙参谋打了这个大书橱。叶之说,你有功,我今天做好吃的慰劳你。这书橱对我来说,犹如宇宙飞船,载着我的梦想,遨游太空。庄成说,好在我赶快打了书橱,要不然你多失望。叶之笑而不答,说,我要做饭了。庄成望着她说,我要吃你。他一脸调皮的坏笑,从骨头里渗出皮肤。叶之从他的坏笑中感到了性的意味,潮水在她的身体里漫过,血流奔涌的声音与心脏一起轰隆作响,庄成拥了上来,吻着叶之,松开她的胸罩,两只鸽子顿时扑啦啦地飞了出来,惊慌失措地在庄成的眼前颤动,庄成像羊羔将它衔住,拼命地*,像要将它吸进腹中。他再度拥紧叶之,像巨大的章鱼将叶之缠绕,与叶之融为一体,他体内激流飞溅,他与她欢愉的叫声重叠。叶之、叶之。。。。。。,庄成的声音似从灵魂中逸出,来自他身上每一个器官。叶之的回音像天籁散落的音符一样遥远、迷幻而不真实。
一切又归于平淡。接着他们共同奏响了锅碗瓢盆交响曲。
蝴蝶的颜色
庄成兴冲冲地下班了,见叶之在做饭,说,叶之,我到新华书店买了一件礼物送给你。叶之高兴地问,什么礼物?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庄成可从来不懂得买礼物讨好自己的呀,良心发现?今天如此大方?叶之打趣地笑了。庄成说,适用的,给,你闲着没事的时候研究研究。叶之看是一本书,一看书名是《家庭实用菜谱》,封面和内文都是彩印的,可谓五彩缤纷、色香味俱全,甚是精致,符合叶之的审美要求。叶之哈哈哈哈地笑,说,谢谢老公指点迷津,我确实应该研究研究菜谱,你有空也研究研究。庄成说,我才不爱看呢,懒得研究。叶之说,这就对了,你不爱看的东西,别人也有可能也不爱看。庄成自觉无趣,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稍息。叶之做完饭菜请庄成一起吃,叶之说,你觉得我做的饭不好吃?庄成急忙辩解说,我没这么说,其实你比我会做饭。叶之吃吃地笑,说,看来还应精益求精,才能做一个好厨子。
叶之对《家庭实用菜谱》可以说没有什么兴趣,也许是爱情的力量,自己毕竟要扮演家庭主妇的角色,就遵命认真研究了起来。
夜晚,庄成到楼下同事宿舍垒方城去了。叶之无聊,斜倚床头,顺手取出《家庭实用菜谱》翻阅着。翻着翻着,她被一盘盘极有艺术感的菜谱和盘边点缀吸引住了,这些菜每一道都是能调动五官感觉的艺术佳作。其中一道盘边菜蝴蝶的造型美妙极了,用菜雕刻出的翅膀薄如蝉羽,甚至透明如玻璃,细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