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没有。”
&esp;&esp;“这味道……”有些熟,但不是赵钦明常用的。
&esp;&esp;他也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恍然道:“方才进了那死去的使臣李深的屋子,他屋中熏香甚浓,应当是那个味道。”
&esp;&esp;如此也说得通,她松了手,赵钦明便走了。秦学士忽然靠到栏杆边,看着有些不满赵钦明态度的崔岫云笑:“奇怪,殿下是开情窍了?”
&esp;&esp;“大人别胡说。”她撇嘴。
&esp;&esp;“老夫与他舅舅苏协相交多年,从小看着他长大,他那性子,哪里管过别人想要什么,只要自己觉得好,就会硬塞过去。”秦学士小声笑道。
&esp;&esp;的确,上回赏灯,她都说了不要,赵钦明还是挑了他觉得好看的灯硬塞给她。
&esp;&esp;“从小这样,便是娇惯的。”她嘟囔。
&esp;&esp;忆起往昔,秦学士只是摇头笑:“不为人爱者,如何懂得爱人?殿下从小亲缘淡薄,不管父母还是舅舅,敬都大于爱,若要我看,他对前些年一同出生入死过的人的真心,都大于对自己的亲人。”
&esp;&esp;“我倒是没见过庄献皇后。”崔岫云回忆着,苏协与他之间,也的确是敬重多一些。
&esp;&esp;秦学士轻叹一声:“庄献皇后,眼中有家族,有国朝,为国母乃是最为称职的,若说为母,则有些狠心了。对殿下,也不过是在教养储君而已。”
&esp;&esp;“何意?”
&esp;&esp;秦学士犹豫了一阵说:“不管殿下是从谁的肚子里出来的,哪怕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她的情意亲近,都不会改变一分,懂得了?”
&esp;&esp;她敛眸,听着雨声失神。
&esp;&esp;不过两个时辰,牢房前的锁链被敲了敲,崔岫云在夜里醒转,瞧着微弱灯火,被放了出去。
&esp;&esp;只放了她一个,毕竟她的确无甚可查。秦学士瞧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esp;&esp;街上静谧,大理寺的人说还有半个时辰宵禁,要她快回。她才走两步,眼见街上月光倾洒处多了道人影,顿住了脚步。
&esp;&esp;四方馆的翻译已经休了两日的闲,实在是缺乏人手了,主事的也急了,派人好说歹说,将翻译给请来了。
&esp;&esp;是个叫翟叁娘的年轻女子,不过双十年纪,瞧上去脸色发白,似乎是有病在身,说话也小声些,但好在话语流利。
&esp;&esp;苏见深才从外处回来,理了理袍子走到赵钦明身边:“大理寺那边我去看了,裴望那日和李深同去的乐馆,名作清坊,只是个弹琴听曲的地方,里面所有的乐人都以面具、面纱覆面。我已问过其中之人,那李深一月前先于大姚使团到京城打点,处处宴饮作乐,手脚也不干净。当日在清坊是调戏冒犯一个乐师,裴望看不过去,才争执起来。”
&esp;&esp;赵钦明点头:“仵作验尸,发现尸体的地方有拖拽痕迹,他是在别处被杀了拖进去的,裴望当日负责看守四方馆,也在馆内,的确有嫌疑。李深在大姚国内也是出身贵族,其家族向来主战,如今议和非他所愿。而他又买下边境地形图,其心可诛。”
&esp;&esp;这也是最愁人的地方。
&esp;&esp;苏见深略思忖道:“今日我已听闻有人在朝中散播风声。一旦停战,岭北世族的军功往后就少了大半,之前的确有人闹过一阵不愿停战。如今他们就说,李深在大姚主战,想要盗地形图,秦学士送之,只要被发现了,两国就生了嫌隙。如此,大姚和我朝和议恐难。而裴望杀了人,也是破坏了和谈,遂了殿下和岭北世家的意。”
&esp;&esp;意思就是,是赵钦明指使的,哪怕不是,也是他御下不严。
&esp;&esp;“真是胡言乱语,那裴望若是我亲自指使,何必露了行踪给我惹麻烦?”赵钦明甩袖。
&esp;&esp;秦学士昨日那箱书没能打开,他还被押着。那箱书本就是为他修史,皇帝特意许他查阅的开国时期的记档。
&esp;&esp;当年本朝是篡位夺权,皇帝给秦学士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叫他一一查看了,有污国朝名声的,都要毁去,此时自然不可能给大理寺查。
&esp;&esp;“明理者懂得,这朝中的人可不是个个清楚,”苏见深低头,又开口犹疑道,“今日早上还出了一件事。昨日崔编修顺利出来了,是高家和萧家说情的缘故,本来是宁抓错不放过的。高家救她,是想叫她陪同查探此案,毕竟江南人少懂大姚话,别人多有不便。而她也……”
&esp;&esp;赵钦明皱眉:“快说。”
&esp;&esp;“她昨夜就去给高家家主高淼谢恩,外人传她是跪在人面前推心置腹,至死跟随。今早崔享前辈就把崔岫云赶出府了,父女俩在府前大吵一架。崔享前辈年轻时同只知道追求高官厚禄的高淼就多有冲突,是旧怨,崔享前辈骂崔编修数典忘祖,国之蠹虫。现下气得,要移崔编修出族谱了。”
&esp;&esp;这又是闹得什么……前日见崔享,还看的一出父女情深。
&esp;&esp;恍惚片刻,赵钦明倒是想通了,她恐怕是真的要涉险做事,才会想尽快跟崔家脱离干系。
&esp;&esp;“就不能消停点儿。”他揉了揉眉心。
&esp;&esp;“殿下大老远就在这儿骂谁呢?”
&esp;&esp;这雨还没停,月白衣裙角染上一圈水污,崔岫云打着伞脚步缓缓到了檐下,轻收起来,磕在墙角,抖落了一伞的雨珠,眼眸清亮,含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