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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呃……”

陵越不由有点心软，正要出于惯性反省自己。百里屠苏忽然扔了手柄紧紧抱住他：“师兄……我真是没用，竟然让你问出这样的问题……”

【片段3】（这篇算是巫甜与老板相遇之前的故事~）

尹千觞把QQ签名改成了“文章，小改则精，大改则乱”，左看右看觉得十分有品，得意洋洋去找百里屠苏炫耀。

“在吗？看我签名栏。”

百里屠苏的头像霎时灭了，三十秒后又亮起来。

“蠢得一逼。”

短短四个字，很让尹千觞震惊。因为他是幽都出版社里专门负责下审批选题和下书号的责编，而百里屠苏是乌蒙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报选题的小编辑。他们的关系，等于阳光与植物，水和鱼，给予者与被给予者，平时百里屠苏代表公司对他百般巴结讨好。有一次临近中午，尹千觞看到文学青年云天河稿子里写了一句“月亮好圆像个大饼”，想起自早上起还没吃饭，顿时觉得这文笔活色生香，云天河那小青年十分有才，遂激动地将稿子推荐给乌蒙文化主办的杂志《桃花朵朵开》。半小时后，百里屠苏说经过办公室的一致讨论，觉得这篇稿子风格虽然与杂志的传统风格有所出入，但偶尔尝试一下也不错，所以下期杂志上，会重点推荐这篇。后来尹千觞吃饱饭，再看云天河的稿子，又觉得其实也不咋地，而云天河除了这一次，也再没能过稿。

“……………………哪儿蠢？？”

“哪儿都蠢。”百里屠苏的回话明显带着个人情绪。“要是碰到质量好但不符合乌蒙文化的出版方针，不大改就满足不了读者需求，满足不了读者需求就卖不好，退货率超过百分之二十乌蒙文化就要赔钱。现在市场需求就这样，不愿适应就等着饿死，试问有志青年何时能撑起中国文学一片天？！”

百里屠苏说得激动，一改平时能发表情不打字，能打短句不打长句的习惯，知音体都彪出来了。

尹千觞敏锐地抓住了重点。“等等，怎么成了乌蒙文化？你平时不都是叫‘我们公司’吗？”

“我辞职了。”

“………………”

原来如此，尹千觞瀑布汗，然后默默删了百里屠苏QQ。

百里屠苏那边还不知道，简明扼要地打了上百个短句，每句不超过十个字。大意是说他百里屠苏原本是天墉医科大学高材生，毕业时抱着一颗“中国医学界不缺我一个人，中国文学界只能靠我这个当代鲁迅来拯救了”的心弃医从文。然而理想很崇高，现实很猥琐。他冲着乌蒙文化正在策划的男性武侠读物投了简历，三个月实习期过后，男性武侠刊没做起来，他被分到校园青春杂志，一周去一次当地各所初中门口拦截小女生，美其名曰“做市场调查，了解读者的喜好”，实则被无数小女生当成怪蜀黍，看到他一张嘴转身就跑…………如此干了半年，他深感理想被现实践踏成泥，不如回到医学界治病救人。

百里屠苏说得很起劲，半天等不到一句回应，打了个“？”过去。

“噢。”

“……噢你妹！”

“你噢我妹！”

尹千觞火了，他是一个文化人，最看不惯现在的小编辑满口网络语，拿脏话当有趣。他又想起自己接管乌蒙文化的选题审批这一块以来，跟他们说过很多次，稿子立意要光明，要彰显人性温暖，要给青少年塑造好的导向性。结果他们还是交些诸如《鬼畜伏羲俏商羊》《长琴你别跑，悭臾求包养！》之类令人不忍直视稿子上来。

旧恨新仇一齐涌上心头，冲动成了魔鬼，尹千觞嗒嗒嗒打出一行字。

“你是不是很想我妹？让她中午给你做顿饭怎样啊？”

尹千觞有个妹妹，名叫风晴雪，平生最大的爱好是做饭。有一次百里屠苏中午送选题表过来，风晴雪也提着新研发的补汤来找他，热情地留百里屠苏吃了顿午饭。尹千觞以自己的实战经历百分百肯定，这对于百里屠苏是一次痛不欲生的体验。

果然，百里屠苏那边焉了，五分钟才回了一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算上标点，刚好十个字。

人生啊。

深夜，尹千觞趴在出租屋阳台上，被楼下烧烤摊的烟薰得油头垢面，寂寞如雪。

百里屠苏后来又说了一些，大意就是以前云天河那篇稿子他拿去送审，审稿意见是这么无聊又生硬的稿子你也敢交上来，看来你来公司N个月都没把握刊物风格嘛。后来百里屠苏弱弱地说了一句，这是尹千觞给的。主编韩休宁沉默半响，说：那我再看看吧。然后勉为其难挑出了几个优点，比如说“文笔平实”。

百里屠苏还说，要不是看在是你的稿子，再过十年也别想发表。但是你真不合适乌蒙文化的清纯校园路线，还是去走纯文学这条艰难又很没前途但很有钱途的路子吧。

尹千觞大吃一惊，说那不是我的稿子，作者明明白白写了云天河。

百里屠苏说，我们以为云天河是你马甲。

尹千觞又说，那你们发稿费时，收的人也是云天河吧。

百里屠苏说，我们以为云天河那账号也是你马甲。

尹千觞顿时生出了万千寂寥。本质上，他会千辛万苦地考个中级编辑证然后进幽都出版社，说明他也是个有志文学青年，但他的信念被腐朽的书商染上了铜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