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德不答。
苏毓想起她刚离开时,他总不自觉看着身旁,却发现无她身影。其它院判觉得奇怪,便在他身边多派了个太监,人影是有了,可惜不是她的。
这些年他也爱上了喝酒,喝得醉意朦胧时会梦见她,见到她的容颜,可惜每次见着的容貌都不同,他便索性根据她的描述画了一幅,可惜那冲天辫总不对劲,约莫不是她说的马尾?
那小隔间十几年来加了不知多少风铃,大的小的,挂满了整个屋子,第一次起大风时,整间屋子作响,他快步冲进隔间,又是一室冷清。后来这情况来得多了,他便在隔间住下,半睡半醒之间听着风铃声,反觉得安心。
即便喝了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但他苏毓这一世,若未见到她,总还是遗憾的,他倨傲不驯,向来不接受缺憾。
“我选后者,”他作了抉择,“我要等到她。”若等不到,投胎又有何用?
“即便那时我已恨她入骨,那又如何,至少我见着了她。”
“你很执着。”面前的苏毓很冷静,甚至不曾犹豫。
曾几何时,席德也能了解他的感受。
“你刚问过我为何苦等下去,我告诉你,”苏毓凝神看着风吹叶落,不过是瞬息间的事,可等人却很漫长。
“等人很玄妙,等着等着,便如赌徒上了瘾,赖在赌桌上,无人劝诫是下不来的,总想着下一刻她便会出现。”
“我只是不幸等上了瘾,蹉跎经年。偏偏无人知晓我在等,也就无从劝诫。”人心易变,或许劝个几年就放下了,可惜他并没有给自己、给别人这个机会。
席德终于不再笑了,他自己不也是个执着了九百年的傻子。
阎王千年来可选择改变一个凡人的命运,他从未使用过这权力,而今用在苏毓身上,看来还是值得的。
临走时,他只留下句语焉不详的话。
“有一天,你会感激我让你等了这几百年。”
局中之局
苏毓靠在庙门上看着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好似时光流逝。
这是今春第三场大雨了。
他是极爱下雨的。做人时,下雨需穿着斗笠,万般不便,如今的雨丝落下,只浸润他的外衣,他不感半份凉意,倒是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带走世间平静,带走那空无一人的寂静。
闭上眼,他总错觉着,似乎远处有人对他低语,说着什么呢?
苏毓扯起嘴角,本以为定是说着爱语昵喃,可他最近几十年才听明白,那竟是女子错漏百出地读着《本草纲目》。
她真是笨,笨到他记忆至今。
究竟过了多少年?苏毓自己也算不清了,只是每过一天,他便端端正正在地上刻下个“恨”字,他寻思着,总要找些事来做。
苏毓抚过石板地,在边角处,果然摸到个不同的字:“恋”,另一处则是“慕”,恋代表过了一年,慕代表正好到十年,至今已有一百零九个“恋”与十个“慕”,今年过年,约莫要刻上“恋慕”二字了。
这才是他真正布下的局,本想刻下一地的“恨”,但在人间飘荡百年,他自然见多了恨得入骨,恨得咬牙切齿的,恨得葬送一生的。他不会步那些个蠢人的后尘,至少每过一年,他刻上“恋慕”时,心中是柔软的。
尽管他并不真的以为,她会细心到察觉他刻意流露出的软弱。
苏毓想象过无数次他们的重逢,只是没一次是柔情似水的,随着年月的过去,他的怨怼与恨意越来越深,法力也越来越强,虽不清楚她的法力如何,但他不否认他其中的一次想象是当场打得她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多好……她不能陪着他,至少也不能陪着其它人。
他爱她吗?苏毓踏入雨幕中,被雨声环绕。
不,他舍不下的,是年少最初的恋慕。
××××
“饿吗?”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苏毓耳中,让他傻了好半天。
自改朝换代为清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