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邓猛,因为长得漂亮得到桓帝的宠爱,一下子就成了桓帝的皇后。她母亲宣也被封为长安君。桓帝一开始还不知道邓后本来姓邓,以为她是梁家的女儿,因为梁氏犯了罪,还让她改姓薄。后来有司上奏说邓后的父亲邓香,曾经是郎中,不应该改姓,于是桓帝又让皇后恢复了邓姓,还追赠邓香为车骑将军,封安阳侯,邓香的儿子演为南顿侯。演刚受封就死了,他儿子康继承爵位,后来又徙封泚阳侯;长安君宣,也徙封昆阳侯,给的赏赐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桓帝又提拔大司农黄琼为太尉,光禄大夫祝恬为司徒,大鸿胪盛允为司空;还第一次设置了秘书监官。黄琼刚当上太尉,就想着惩治贪污,一下子弹劾了州郡里十几个赃吏。他还特别征召汝南人范滂,让他做掾吏。范滂这人很有气节,以前被举为孝廉,后来受命为清诏使,去冀州巡查。他一到冀州,那些贪官污吏听说他来了,吓得腿都软了,不等他弹劾,就自己辞官跑了。范滂回到京城复命,升了官,做光禄勋主事。
当时陈蕃是光禄勋,范滂去拜见他,陈蕃没有让他行礼,范滂心里很不高兴,把笏板一扔,就辞官回家了。黄琼很欣赏范滂的操守,所以一当上首辅,就马上征召他。
正好有诏令让三府的掾属,上奏民间的歌谣,以此来考核长吏的好坏。范滂一下子弹劾了刺史二千石,还有豪党二十多人。尚书觉得他弹劾的人太多了,怀疑他有私心。范滂回答说:“农夫把杂草除掉,庄稼才能长得好;忠臣把奸臣除掉,国家才能太平。如果我弹劾得不对,愿意接受惩罚!”尚书见他说得理直气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他弹劾的那些人,并没有都被免职。范滂知道这时候也做不了什么,就又辞官了。
光禄勋陈蕃,转任尚书令,推荐了处士徐稚、姜肱、韦着、袁闳、李昙五个人。桓帝下诏用安车玄址,去征召他们入朝当官,这五个人都很有骨气,推辞不去。
这五个人的品行都很高尚,很有名气。徐稚字孺子,是南昌人,家里很穷,靠种地为生,但他很有骨气,不会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做人很谦虚有礼,乡亲们都很佩服他。朝廷多次征召他,他都不去。陈蕃当豫章太守的时候,聘请他当功曹,他去见了一面就走了,不愿意当官。陈蕃更加敬重他,和他成了好朋友,每次邀请他到府里聊天,一聊就是一整天,晚上还留他住宿。徐稚走后,陈蕃就把他睡过的床挂起来,别人都不能再睡。后来朝廷征召他的人来了,他的名声就更大了。
姜肱是广戚人,字伯淮,平时以孝顺友爱出名。他曾经和两个弟弟仲海、季江,三个人盖一床被子睡觉。有一天,他和季弟一起去郡县,路上遇到了强盗,拿着刀对着他们。姜肱对强盗说:“我弟弟还小,父母很疼爱他,还没结婚,如果你们要杀,就杀我吧!”季江也着急地说:“我哥哥品德高尚,名声在外,怎么能让他死呢?我愿意替哥哥死!”这兄弟俩真是有情有义,强盗听了他们的话,也被感动了,就收起刀,只把他们的衣服抢走了。两人到了郡中,郡守见姜肱没衣服穿,当然惊问,姜肱却扯了个谎,绝口不提遇盗的事。强盗后来听说了,心里很愧疚,等姜肱回家时,还专门上门谢罪,送还了衣服。姜肱也没为难他们,好酒好菜招待一番,好言好语把他们送走了。郡县多次举荐姜肱当官,他都一概拒绝,一心只愿过自己的清净日子。
韦着字休明,是平陵人,平时就隐居起来讲学,对外面的世事一概不闻不问,心思全在学问和修身养性上。
袁闳是以前司徒袁安的玄孙,家世显赫,但他却不慕荣华,洁身自好,每日耕读,怡然自得,对功名利禄看得很淡。
李昙世居阳翟,少年丧父,继母对他很不好,可他却毫无怨言,越发恭敬地侍奉继母。平日里靠自己种地养活母亲,每次有了好吃的,必定先端给母亲。时间一长,继母也被他的孝心感化,变得慈祥起来。乡里人都称赞他是个大孝子,而他自己却从不求当官,高隐一生,安于平淡。
还有安阳人魏桓,也是个性格狷介、品行高洁的人。桓帝专门下诏征他入朝为官,朋友们都纷纷劝他,说这是个好机会,可别错过了。魏桓却反问道:“我们这些读书人出来当官,就应该为君主分忧,为百姓造福。可你们看看现在这朝廷,后宫里美女上千,能把她们减少吗?宫廷里的马有上万匹,能把它们裁掉吗?皇帝身边那些有权有势的奸臣,能把他们赶走吗?”朋友们听了,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这恐怕不太容易吧。”魏桓听了,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既然这样,就算我去当官,到死也做不出什么名堂,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于是坚决拒绝了朝廷的征召,始终没有踏入官场一步。
桓帝征求这些名士,本来就没多少诚意,来不来随他们便,对那些自己的老熟人、亲信,却大方得很,大把大把地封官赏爵。中常侍侯览,献上五千匹缣,桓帝立马就赐他为关内侯,还把他列入诛冀的功臣名单里,进封他为高乡侯。侯览这小子本来就没什么功劳,纯粹是靠拍马屁、送东西得的爵位,就这样还能平步青云,更别说单超、贝瑗等那“五侯”了,一个个权势熏天,恃宠而骄,在朝廷里横着走,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白马令李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写了篇奏书,还把副本送到三府。奏书里有几句话特别犀利,他说:“梁冀这家伙虽然专权霸道,把天下搞得乌烟瘴气,可现在把他杀了,就像主人杀了自家的奴仆一样简单。可陛下您却给那些参与谋划的臣子封万户以上的侯,这要是让高祖知道了,还不得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西北那些守卫边疆的将领们,看到这些人没什么功劳就能封这么大的侯,还不得心寒,以后谁还愿意为国家拼命?古人说:‘帝者谛也’,意思是皇帝要看得清楚明白。可现在呢,官位乱封,小人靠拍马屁就能当官,行贿受贿成了家常便饭,国家的政治越来越差。诏书任命官员,都不经过皇帝您亲自审阅,这不是皇帝您不想看清楚吗?”
桓帝看到“帝欲不谛”这四个字,顿时气得暴跳如雷,脸涨得通红,眼睛瞪得像铜铃,马上命令有关部门把李云抓起来关进监狱,还让中常侍管霸和御史、廷尉一起审讯,打算狠狠地治他的罪。
弘农掾杜众,听说李云因为忠言进谏被抓,心里那股子侠义之气一下子就涌上来了,马上向朝廷上书,说自己愿意和李云一起死。桓帝这下更火了,觉得这些人简直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干脆把杜众也抓起来,送到廷尉那里。
陈蕃这时候已经改任大鸿胪了,他和太常杨秉、洛阳市长沐茂、郎中上官资,一起上书请求赦免李云的罪。桓帝不但不答应,还下诏书严厉斥责他们,把陈蕃和杨秉的官职都免了,沐茂和上官资的官秩降了二等。
管霸见这么多人都为李云说话,也有点心虚,觉得民意不可违,就跑到桓帝面前跪下求情,说:“李云就是个乡下的书呆子,不懂事乱说话;杜众也就是个小地方的小吏,他们俩就是一时冲动,说的话虽然难听,但罪不至死啊。”桓帝却根本不听他的,大声呵斥道:“‘帝欲不谛’,这是什么话?你一个常侍,竟然还想为他们开脱?”说完,又转过头,恶狠狠地对小黄门说:“去告诉狱吏,把李云和杜众给我处死,看以后谁还敢这么放肆!”就这样,李云和杜众就因为几句忠言,被冤杀了。从这以后,那些皇帝身边的宠臣就更加嚣张跋扈了,朝廷被他们搞得是乌烟瘴气,没个正形。
太尉黄琼,看到这种情况,心里明白自己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干脆就称病不上朝了。桓帝一开始还不答应让他退休,过了两年,实在没办法,才批准他辞官。然后提拔太常刘矩为太尉。司徒祝恬死了,就让司空盛允接替,可没多久盛允也被罢官了。正好度辽将军种暠被召回京城当大司农,就让种暠当了司徒。司空一职,就由太常虞放担任,还提拔中常侍单超为车骑将军。单超这一下掌握了兵权,那权势更是如日中天,走路都带风,看谁不顺眼就收拾谁。
前大鸿胪陈蕃,被免职回家待了一年多,朝廷又想起他来,征召他为光禄勋。陈蕃看到桓帝封赏没有个度,宫里的宠妃越来越多,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实在忍不住了,就给桓帝上书进谏。他说:“我听说为国家社稷做事的人,心里就想着国家社稷;围着君主转的人,就想着怎么讨好君主。现在我承蒙陛下的恩宠,在九卿的位置上,要是看到不对的地方不劝谏,那就是在讨好陛下。那些诸侯就像天上的二十八宿一样,是为了保卫国家的。高祖当年有规定,不是功臣就不能封侯。可现在呢,陛下身边的人没什么功劳却能得到大把的赏赐,甚至一家人里能有好几个被封侯的。这就导致天象都不正常了,阴阳错乱,庄稼收成不好,老百姓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我知道有些封赏已经成了事实,现在说也晚了,可我还是希望陛下能到此为止。再说这几年,收税太重,老百姓十成里有五六成都被搜刮走了,都快活不下去了。可宫里的宫女有好几千,吃好的穿好的,用的化妆品都数不清。俗话说:‘盗不过五女门’,意思是女儿多了能把家给吃穷了,现在后宫这么多宫女,难道不会把国家吃穷吗?以前纣王建了倾宫,里面住满了美女,后来武王把这些美女都放回去,天下才安定下来。鲁僖公把楚女关在西宫,结果发生了火灾。而且宫里这么多美女,陛下又宠幸不过来,她们肯定会心生怨恨,这就会导致水旱灾害。监狱是用来惩治坏人的,官员是用来管理事务的。要是法律不公平,官员不称职,那国家的正道就缺失了,老百姓就会觉得监狱是因为怨恨才有的,爵位是靠贿赂得来的。我觉得没有臭秽的东西,苍蝇就不会飞来。陛下要是能好好想想这些问题,选拔任用忠诚贤良的人,诏书任命官员都交给尚书三公去办,让赏罚分明,各得其所,那国家就有救了!”
这篇奏疏递上去,桓帝也就随便采纳了一两条,比如放出了五百多个宫女,把邑侯邓万世和黄携降为乡侯,其他的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根本没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后来又起用前太常杨秉为河南尹。杨秉刚上任没多久,就和权阉单超对上了,结果被单超找了个借口,说他犯了罪。原来是单超的弟弟单匡在济阴当太守的时候,贪污受贿,被兖州刺史第五种知道了。这第五种是第五伦的曾孙,他派从事卫羽去调查,结果查出单匡贪污了五六十万缗。第五种马上上书弹劾单匡兄弟。单匡吓得不轻,赶紧偷偷派刺客任方去刺杀卫羽。卫羽早就有防备,把任方抓住,关进了洛阳监狱。单匡更慌了,生怕杨秉再追查下去,就偷偷让任方越狱逃跑了。
尚书把杨秉叫去责问,杨秉挺直了腰杆,理直气壮地说:“任方本来没罪,有罪的是单匡。只要把单匡抓到京城,关进监狱好好审问,真相自然就大白了,他也跑不了!”杨秉这话说得公正无私,可单超在宫里一手遮天,怎么会让自己的弟弟被抓呢?于是他就反咬一口,污蔑杨秉私放任方逃跑,还想陷害单匡,结果杨秉就被免了官,还被送去做苦工。而且单超还不罢休,又把第五种也诬陷成有罪,把他流放到朔方去了。
正好赶上天气大旱,杨秉运气好,遇到大赦,被放了出来。可第五种就惨了,被流放到那么偏远的地方,一路上吃尽苦头,差点就死在路上,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