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心里难受极了,这个孩子看模样也是才出生,还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娃。怎么就被人抛到这儿来了?
那大娘边打水边说:“小娘子,你莫伤心啦,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小玉轻轻将孩子放下,想着待会让家人来带她到城外好好安葬。她抹一抹眼角泪花,问那大娘:“大娘,常有小孩子被放在这井边吗?”
那大娘点点头说:“是呀!时俗如此,也怪不得人!”说罢,又是几声叹息,提着水桶走了。
至此,小玉也没心情去买缎子了。她想着那位大娘说的“时俗”,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回府招来本来就在官邸中做事的官家问话,才明白这所谓的“时俗”,便是“溺女”!
重男轻女,本来就是封建社会固有的现象,小玉还不觉得如何稀奇。但是宋人对待女儿,算是比较宽和的,不但法律规定女儿可以继承部分家业,连女儿出嫁的嫁妆,家家户户都是备好了的。宋人的女子虽然读书的不多,可是父母也自爱惜,家里贫寒点的送去学纺织厨艺,境况稍微好点,还教习琴棋书画,在家族中女子的地位也并不太低。
可是海州这个地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养女无用”的说法,认为养大一个
女儿费力太多,只要养日子才好。所以当地人生了女儿,多有溺死,要么就是抛到街头巷尾,井边江畔,任其自生自灭。
小玉恍然,怪不得她孤儿院里少有女童,她还以为是巧合,原来许多女孩子刚出生就早早被父母扔在马桶里溺死了。
听完管家说的话,小玉心中无法平静,好几次眼泪快要流了出来,被她生生忍住了。
怎么能这样?都是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是自己的亲骨肉,哪里就能这么狠心杀死她?
许多人看见别人家的孩子掉在水里,也会慌忙说道:“不好了,不好了,谁家的孩子落水了,快去救!”难道自己亲生的一个孩子,刚在肚子里钻出来,便生生溺在粪里了。
就连农夫看见自己的鸡鸭掉进粪池,都会着急去捞上来,难道本身一个活活的女儿,有眉有目,能笑能啼的,便忍心看着她在马桶里挣扎至死?
说起来,还是“时俗”的力量啊!小玉明白,很多人一辈子都活的浑浑噩噩,常常是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他也跟着去做,不问好坏。只要能把这时俗慢慢改过来,后面的人自然跟风,溺女弃女的风气或许会慢慢得到转变。
这事,还得依靠宋潜才行。
宋潜听到小玉说的这些情况,心情也很沉重。
这种风俗,对当地的生产是一种极大的破坏,只是这些人还没有意识到。
俗话说,男耕女织。只有男耕,而无女织,这怎么成?再说了,溺女成风,往后成年女子就会减少,那男子找谁来婚配,那当地人口不是急剧下降?
“这种风俗,一定要改变!”
宋潜一拍书桌,激愤的说。他对于溺死亲生骨肉这一点,也是极为痛恨,这置天理人伦于何地?
小玉说:“是呀,那杀人的强盗,图财的凶人,还要被抓到衙门里去审讯判刑,枭首统计,为苦主偿命呢。何况这杀的还是外人,杀自家人不是更荒唐了么?怎么就不用过堂?”
宋潜点头道:“很对,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这风俗好转呢——”
小玉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也是水磨工夫,不能一蹴而就的。移风易俗,谈何容易?我想,应该设立奖惩制度,不溺者奖,溺女者惩,这见效会快一些。”
宋潜说:“嗯,这还要细细商讨,也急不来——不过,施行教化,才是最重要的。”
小玉同意宋潜的看法。奖惩只是辅佐作用,要真正改变这里的溺女风俗,这是要让民众真正认识到溺女是错误的,才是正途。
在这个晚上,宋潜夫妇做得决定,让他们在离开海州的十多年后还有人不停的怀念着这对仁慈的防御使夫妇。他们给海州留下的,不仅仅是万亩良田,也不仅仅是繁荣的海上贸易,最重要的是让海州人改变了那些陈风陋俗,拯救了无数女婴的生命——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在松墙忙于政务与革除旧俗的时候,小玉依旧每天在“乐园”里照顾她收养的这些孩子。很多孩子是从流民堆里来的,身上都带着癞疤或者脓疮,小玉便在院子里支起大锅,煮了一锅浓浓的三黄洗剂。
这感觉,真怀念!
闻着三黄洗剂熟悉的味道,小玉觉得就像是回到了刚刚给宋潜治病那会的情形。那时候,宋潜还是个浑身脓血的少年,全靠这三黄洗剂先稳定了他的病情。这种又便宜又好用的药,最适合给长癞的孩子们用了。
“夫人夫人,这汤药是可以吃的吗?”
有个小馋猫看着锅里冒出浓烟,含着手指头问。
小玉轻笑一声:“不能吃哦!很苦呢!”
“哇——呸呸——”
原来早有另一个更嘴馋的孩子偷偷用指头蘸了一点吃了,刚吃进去就被苦的不行,赶紧往外吐。
“你看你看,都说了不能吃的!”小玉忙给那孩子拍背,才抬起头来,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乐园的大门。
戚昇?他怎么来了?
第二百章:大结局
戚昇憔悴依旧,但也英俊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