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看着坐在桌边的于谦和张丹枫,奇道:“这两位又是谁?先前可没见过!”
张丹枫知道这也是武林人士之后,便不像方才那样眼观鼻鼻观心。也打眼看定逸,乖巧地站起来执晚辈礼。
定逸最喜欢人对她恭恭敬敬,张丹枫又是一副好相貌,她便心中添了几分喜欢,也带到了脸上,只问道:“这后生却是不寻常,看手脚也是练武的好根骨,莫不是又是老楚的徒弟?”
楚方白道:“老楚还没能把这孩子拐来做徒弟。他是我今日里才在路上认识的,自有他的师傅教导呢。”
张丹枫忙道:“晚辈张丹枫,见过这位师太。”
楚方白又向他介绍道:“这位师太是恒山派的神尼,恒山三定的定逸师太,一手剑法极是狠辣,威力无穷。你也是使剑的,不如多向她讨教,倒是难得的机会。”
他话音未落,张丹枫便讶异地看向他。楚方白暗道不好,他当然知道张丹枫是使剑的,可是作为楚方白,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张丹枫用剑——张丹枫身上,根本就没有佩剑。
不过这会儿再解释什么,才是欲盖弥彰。楚方白只当做没看见他的眼神,又向定逸道:“那边那位,是与我同路的于谦大人。定逸师太在山西,应当听过他名字的。”
定逸闻言,果然肃然起敬。正统六年时,于谦在山西任巡按,储粮上百万,按时节发予不能自活的百姓。又修河堤,植树打井,活人无数,山西百姓尽皆称道为于父母。恒山派虽是武林门派,也多闻其令名,定逸性情直爽,更是佩服这样的清官能臣。
当下定逸便向于谦纳首,道:“今日得见于父母,老尼姑却这般失礼,闹得客栈不安,惊扰了于大人,实在不该!”
于谦守礼,站起来侧过身没有受她的礼。定逸是出家人,又是年纪不轻,于谦却也仍旧不正眼看她,只道:“都是百姓们过誉了,于父母之类称呼,于某不敢当!”
原本恒山诸人还对楚方白包下客栈,令她们无处投宿的事情有些怨言,见了于谦,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胆子大的一个十三四的女尼,还凑过来细看了一遍于谦的长相,然后奔回师姊妹身边,一口山西土话,笑道:“这回死了也甘愿了,竟叫我亲眼看见了于父母!”
张丹枫在一旁看着这出奇景,于谦不由有些尴尬。朝堂上再多波澜,他也都能处变不惊,只是今日遇到这群江湖女子,却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实在是从未见过这样放得开的女子,竟是把他当作一景来看了。
好在这时杨廉庭带着小二捧饭菜过来了,楚方白借机替于谦解了围,道:“莫笑了。奔波一天,你们竟是不饿?那个是仪和罢?嘴上说得便宜,若是今日里你真的饿死了,怕是在阎王爷面前,哭着也要回来呢,还说什么死了也甘愿?”
仪和不过是少女年纪,当下跺脚道:“楚师叔这样说可让人不愿意!谁个会哭!”
定逸喝道:“你们取笑与于父母,还有理了不成?吃饭!”
~~~~~
楚方白、张丹枫、于谦坐了一桌,楚方白让杨廉庭也坐了,这一桌上也才四个人。
恒山派十二个人,分做了两桌,定逸看珠儿可爱,摸了她手脚脖颈,直说好根骨,抱在怀里竟是不还回来了,就带着她和自己一道吃饭。
饭毕,几个年少的恒山弟子已经是呵欠连天,珠儿也揉着眼睛,一副困顿模样,定逸便道:“今日叨扰了,还要多谢老楚匀出几间房给我们住。”
楚方白道:“老楚这里才几个人?原本就住不得那么多房。”
定逸也不与他客气,领着自己的徒弟径自找了几件空着的客房住。楚方白看了眼杨廉庭,今晚大概只能和这小子住一间房了,总不能让他去和张丹枫挤。和于谦更是不行。
然后楚方白便看到,张丹枫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呢。楚方白原想当作看不见,可耐不住他目光灼灼,只得道:“张少侠有事?”
张丹枫不紧不慢地笑道:“在下是觉得,楚兄可真是个有趣的人,先前在下可没说错呢。”
楚方白皱眉,张丹枫道:“一路上在下见着的楚方白,清冷高华,谁知楚兄竟也有这么村俗的一个老尼姑朋友!定逸师太虽说是江湖前辈,在下不该说她的不是,可是……嘿嘿,她站在楚兄身边,两个人可真是不搭调。”
这话让楚方白无言,他和定逸相交,原本就是刻意经营,自然不会是因为投契。
张丹枫又道:“能见着楚兄自称老楚……噗,可真是有趣得紧。”
一旁于谦也有些忍俊不禁,楚方白无奈,只得道:“定逸师太为人豪放,若是在下也像与张少侠答话时那般客客气气,引经据典,才是让她愤懑。在下还不想见识定逸师太的剑法,若是与她啰里啰嗦,只怕要挨上一下子的。”
张丹枫叹道:“唉,楚兄也道你是与我太客气了。我瞧着楚兄与我年纪也相仿佛,怎么不直呼我名字?在下来兄台去,实在是太客气了也么。”
楚方白看他一眼,嗤笑道:“你倒是会占便宜。你能与我年纪相仿佛?你这样少年人,总自觉老成,到了老了,才又想着年轻些好。”
张丹枫立即道:“楚兄说得这样传神,难不成楚兄心中便是这样想的?”
楚方白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于谦看他脸上淡淡的两片红晕,知道这是尴尬了。念及方才楚方白替他解围,也不再单看笑话,道:“我倒也是好奇,佩瑾年庚几何?我看了一路了,倒是看不出来呢。”
楚方白松一口气,道:“我是永乐十三年(公元1415年)生人,到今年已过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