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拉起楚方白的手,朝着另外一条路走去。
楚方白看着自己被牵起的手,隐隐觉得,好像这些时日,张丹枫尤其喜欢与他肢体接触。不过这样牵着手,感觉也并不坏,他也就装作不曾察觉,跟在了后面。
入夜宵禁,从房顶回了那家客栈,一路上楚方白小心记下了城中道路,兴许哪一日就要用到了也说不定。仍旧是从窗子进去,屋内灯火在出门时就已经熄灭,床上是用行李包裹垫起来的人形,张丹枫瞧见了便笑道:“佩瑾当真是小心,这些也能想到。”
当夜无话,只并肩躺在床上,约好了各自浅眠,用心戒备着。在张宗周府上时,谢天华已然说了他会将也先府上来往人员探查清楚,这桩事情不用放在心上,多日劳累,便是刻意浅眠,也难免睡得沉了。
到得楚方白睁开眼,已然是天色大亮,瞧瞧日头,少说也是辰时时分。楚方白一看旁边张丹枫,兀自闭着眼睛睡得沉,连忙摇了摇他肩膀,低声道:“丹枫醒醒!是时候出门了!不是说今日还要在城中小心探查可有大明朝廷的人?”
摇了几下,张丹枫才微微睁开眼睛,却赖皮起来,一把抱住楚方白胳膊,硬是把他又拉了下来,口中笑道:“这也不急于一时,我打小在这城里长大,哪处能探听消息,最是通晓不过,必定事半功倍。佩瑾且让我再睡一会儿……”
楚方白瞧他睡眼惺忪的模样,心中无奈,只得随他去了。待要挣脱他臂膀,却又被抓得紧紧,脱身不得。
只觉得那一双臂膀已然从肩上滑落腰间,楚方白心中一沉,浑身一僵。他最大的秘密,可是万万不能让张丹枫知道的!
连忙捏住了张丹枫臂上软麻穴,指下用力,这才勉强脱身。上身亵衣,已然凌乱不堪,楚方白心中有些薄怒,背对着床将衣裳整好,这才又转过身去穿上外衣。
床上张丹枫却不再装睡,撑起了半个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楚方白更加觉得尴尬,且那双眼睛,好似是能看透衣裳,直接瞧见了底下的皮肉似的,总让人觉得隐秘不保。好容易穿好了衣裳,楚方白也不与张丹枫说话,径自出了门。
出了门朝楼下瞧去,满眼都是胡人。楚方白踏着楼梯向下走,只觉得好似众人眼光都汇集在他身上。
难不成自己有哪里不对的?楚方白眼光从左转到右,虽说此处人并不多,可少说也有数十人,不论哪一个,眼睛都盯着自己。
面上神色愈发冷,楚方白心中急转,却着实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忽听得有人窃窃私语,说的却是胡语,他听不明白。
正皱起眉寻思着,身后却有脚步声。张丹枫从后面走过来,楚方白回头,这才知道他遗漏了什么东西。
脸上没有易容就出门了,分明一张汉人面孔,这可不是引人注目?且昨晚上还是胡人装扮,今早出门的却是全然不同的一张脸,店主人才是更要惊奇的。
张丹枫笑了笑,低声道:“方才就想要和佩瑾说来着,佩瑾却先走了。”
楚方白也知道这是他自己疏忽了,只得低声问道:“那如今可如何是好?若是被人问起,我又不通胡语……”
张丹枫将手搭在他肩上,笑道:“不妨事,有我在。”
正说着,昨日里见过的掌柜便走上前,操着别扭的汉语了句什么。楚方白本就心烦意乱,更加没有听清楚,只由得张丹枫用胡语回了句什么,那掌柜的立时收起了犹疑神情,面上带笑,又和张丹枫说了几句话,这才走了。
张丹枫说话时声音颇大,客栈中众人约莫都听到了。他话音未落,便有议论之声,更加有几个粗豪模样的汉子,站起身来大声呼喝,好似在喝彩一般。
楚方白皱眉,拉住张丹枫问道:“你方才和那掌柜的说了什么?”
张丹枫盯着楚方白看了一会儿,面上笑容一直不减。直看得楚方白转过头有些恼怒,他才低声道:“横竖是能让咱们蒙混过去的话,佩瑾用不着计较这些。”
楚方白却只觉得,若是不问明白了,却是要被张丹枫蒙骗了,只抓着他袖子问:“是什么也说清楚。你说了什么,那几个人要大声叫好?”
张丹枫被他一双眼睛盯着,终究无法,只得低声道:“我只是告诉那掌柜的,你是中原大户人家的女儿,和我私奔到了这里,所以昨晚才要改换行装,让他不要声张……”
说到最后,他自己笑了起来。楚方白却在一怔之后,脸上忍不住涨红。
即便是借口,这话也当真是敢说出口的?
立时揪住张丹枫走出门去,直到了街角无人处才停下,楚方白这才低声吼道:“你怎么就敢那样说!?我再怎么样也是……”
再怎么样……也是……
楚方白自己说着,却心中一阵空茫。
我是什么……什么样的人?
且这话说了,又有什么用了?
从穿越之后,就该知道,自己已经是……
垂下手,楚方白忽然觉得,为了张丹枫一句话而已,为了这样的事情而已,当真不值得就去置气。
朝着张丹枫略笑了笑,楚方白道:“既是已经这么说了,也便罢了……总不能再转回去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