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陆家两个弟弟都是市井无赖倒还好,就能掐着季泽厚的脖子将自作多情这回事撇到脑后,把过错全推到季泽厚头上,这样也算是自我安慰一把。可偏偏,陆家茶庄养大的子嗣,且不管男女那都是修养极好的,自然做不出这样的事。
陆文宇还愣在当下,最先回过神的陆文涛激动得脸颊泛红,瞪着眼,仿佛要把说这话的季泽厚给吞吃了一般,“你说什么?要那株茶花是送给谁?”
陆文涛想着自己该是听错话了。照着娘亲说的,她和季泽厚的母亲季夫人也算是手帕交,若不然他哪儿用得着喊季泽厚一声表哥呢?既是如此,没道理季泽厚成亲,季夫人不送帖子到庄上来。
莫说陆家兄弟俩了,就是陆文瑶也心神恍惚起来。
这起先还好好的。自己看着他踏着晨光,身上沾着茶香与雾气,从小时候那般唇红齿白模样变成今天这样俊美如谪仙般走到自己面前,她确实想捂着心口,因为那儿跳得简直不像是自己的了。
然后,她泡茶,总算明白,这门泡茶的手艺,除了给家人品评,就是为了这样一天早晨,面对面的,斟茶给他喝,叫他的眼底,满满的只有自己一个人。陆文瑶才明白自己等了这么多年全是为了谁,也亲耳听见他说自己如何的好,可为什么一瞬间又跌到地狱?
在自己还是个小姑娘,跑快了就会磕磕碰碰、摇摇晃晃的时候,他牵着自己的手,轻声细语地告诉自己,走路要一步步来,踏踏实实的,才不会跌倒不会摔疼。她把他的话记到心底,虽然是质朴,却成了她后来的信仰。
一步步来,脚踏实地。若不然,她一个弱女子,凭什么撑起偌大的一个茶庄?凭什么保自己家人安康喜乐?
终于,他又来到自己身边,叫她觉得一切都很美好的时候,突如其来的话让陆文瑶瞬间冰凉,原本雀跃的心仿佛一瞬间入了隆冬,只能木着嘴角呆愣的笑发问,“表哥……娶妻了?”
她怎么不知道表哥娶了妻?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季泽厚这人,实在不会看人眼色,明明边上陆家三姐弟那神情都变了,他犹自不知,听文瑶问起佳音的事,倒是眼底微微扬起,神情里满是愉悦。平心而论,佳音的确称不上倾国倾城的美人,她唯一叫人艳羡的就是因为一个有钱的爹嫁了一个俊美的夫。可那是外人看的,不是他季泽厚眼里的佳音。
佳音的好,季泽厚没办法同人一字一句讲明白,也不需要同人一字一句说得清楚。他一个人知道就好,季泽厚甚至觉得,如果被人知道了佳音的好,只恐怕佳音就要被人抢走了。不免的,季泽厚又想起那个比自己还要好的师兄郑昶之。
他同佳音又是青梅竹马,看他对佳音的模样,季泽厚这心底一堵,只觉得怎么都不好受。
“月前成的亲,你们都得叫一声表嫂呢。下次有机会,引你们见一见。”季泽厚的确没同人细说佳音的好,只不过那眼角唇角的笑意却是真真切切,应该是满意极了的模样。陆文瑶身子一晃,眼神瞬间呆愣了。
这也难怪。
你说季夫人花了多大功夫,又是在四个妻妾间挑拨离间、推波助澜,甚至连素来娇贵的儿子也送到云城来,可不就是为了休了佳音,然后叫儿子赢取陆家茶庄才貌双全的陆文瑶么?结果倒好,季府这一头,何氏的孩子是没了,可何氏还没死。到时等何氏能跑能跳了,指不定会怪到谁头上。郝佳音更是好好的,反倒是季夫人,才发现自己竟叫郝佳音抓住了把柄。
她怎么会想到,郝府成亲,这好端端的嫁妆册子竟还会留一份到知府夫人那儿去。只要郝佳音说要开中公府库查看那些嫁妆,那她贪墨儿媳嫁妆的事也就遮掩不住,到
时候肯定成了元州城的笑话。
而季泽厚这头,季夫人千算万算偏偏漏算了自己儿子这人憨直啊。她是算计着,自己儿子那相貌与人品,还有小时候同陆文瑶的情分在,这事肯定能成。要知道,陆文瑶来季家的时候,才那么点大,就一直拉着季泽厚的手,人家问她想不想当泽厚表哥的新娘,她立马就点头应允了。
两个人怎么说也算是青梅竹马了,这长大了,也生分不到哪里去。等这次见了面,两个人的情分又回来了,就算季泽厚娶过一个丑女人,那也不会计较到哪儿去。季夫人这步棋的确算计得很好,可架不住变化大啊。
季泽厚傻呆呆的一来陆家茶庄就把佳音给捧出来,而且还是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架势,这不是活生生把陆文瑶那点旖旎的心思给掐断了么?再说,季夫人那头也没把郝佳音给赶走,这季夫人想换陆文瑶做自家媳妇,玄。
季泽厚又不开口,只专注地盯着那株茶花,想着等自己将茶花带回去,佳音指不定多喜欢。对了,佳音有逍遥客的《蜀山行》,那正好,等自己替文瑶表妹画了画,拿了那玉雕回去,赔给佳音好了。也算是还了之前的《蜀山行》,可不正好。
额,这个时候,季泽厚倒是没发现自己对妻子的大方。其实在季泽厚看来,自己和佳音是明媒正娶要相伴一生一世的夫妻,这玉雕赔给佳音他也还是能借来把玩把玩的。想到这里,季泽厚就差咧出一个白痴般的笑,只是落到这张好看的脸上还真是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陆文涛脾气最差,冷哼一声,“怎么,想着你娘子就挪不开步了?”
季泽厚这人是真憨啊,陆三公子你以后有事没事都别找他闹,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