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琛吃惊于裘媛说,“我母亲早就认定她死了。因为有些伤害,真的是不如死了。”此时此刻脑海里有两个声音此消彼长的相互较量着,一个说“问清楚,事已至此,一定要追求真相,没有谁是活得容易的,为什么要让外婆老人家孤独寂寞的守着,盼着却得不到回应。”一个说“放弃吧,到此为止吧,人家斩钉截铁的说辞,还不表明态度吗?自取其辱吗?真相或许难堪的你也不想面对。”
他虽然很少见外婆,但是他却不明白那个慈眉善目寄情书画的老人,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害子女的事,严重到不可原谅,难道她如今吃斋茹素只是做给儿女看,求自己一个心平气和吗。
来内地之前,他也对内地有诸多误解,就如某些不负责任的t媒报道的那样“吃不起茶鸡蛋”般孤陋寡闻,所以他觉得外婆坚持自己的选择并没有错,“鱼跃龙门”心有所向没什么难以启齿的,更何况,外婆之前的男人不是已经枉死了吗?
等他走遍繁华不亚于纽约第五大道的京城七大商圈,古老的厚重与现代的轻盈毫无违和,如果想要高楼林立神色匆匆的快节奏的生活,就在几座一线城市感受。如果想要世外桃源高情逸态的生活,就去川、滇、黔、赣寻一处洞天福地简直是信手拈来。他也会想,如果外婆能够坚持,现在也就不会有这些遗憾了吧?
可是,裘媛的态度,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他蠢蠢欲动的想要去窥探内情,但是他知道他的智慧很难撬开裘媛的嘴,可是他更清楚,如果他贸然出现在魏桂面前,所得到的结局或许事与愿违甚至不可收拾。
裘媛不知道她的话让门口的两个人各自思绪万千,她是在刚刚再次说起昨日是非的时候,才想到自己在欧阳琛说起外婆的过往时,她总是觉得不对劲儿,这个不对劲儿在哪里,外婆毫不避讳的说出自己装疯,要挟段喜,甚至是不辞而别,但是丝毫没有提及母亲耿耿于怀的事情,她清楚的记得,母亲和段阿公所谓叙旧的时候,差点儿情绪失控,她问,“六十年了,我一直想问。阿叔,我阿弟真的是病死的吗?”
这一刻,裘媛仿佛明白母亲固执的坚持是因为什么?虽然这让人匪夷所思,但是母亲肯定是有了那样的猜测,所以选择不闻不见不想自然也就不怨,裘媛突然觉得这所谓内地寻亲真的是个笑话。
也是在这一刻,裘媛突然就理解魏桂了,明白她这些年藏在心里的哀伤,也恍然明白,为什么母亲不姓段,却也没有选择姓“卫”。她甚至觉得自己就差一点点就触碰到了裘娟的身世,母亲识字,或者说不止识字,不然不会小时候让自己手腕绑着沙袋练字。背后的弯弯绕绕肯定和高家有关,可是她无法知晓,她怕自己回去会忍不住问魏桂,所以又点了一单“扎心的眼泪”,自己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这个事儿还得求助权策。
刘燕被裘媛说的事儿,不上不下的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回复欧阳琛,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复顾知舟,此刻看见裘媛又点一单“扎心的眼泪”,不由提醒道,“从这品酒的口味,你和顾知舟还真是相像。”
裘媛一愣,继而回答,“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缘分吧。我们都误会了天意,以为是在世间找到了另一半,而实际我们只是这世间那个迷失的自己。毕竟,自恋也是一种自伤。”
裘媛不想在继续这个话题,毕竟“昨日之日不可追,今日之日须臾期。”想到今天来的另外一个目的,“燕子,我觉得你应该给个意见,关于安娜的心结,算我一个人情,你帮分析分析。”
刘燕听她这样说,突然想起之前权策的事儿,她也是在这里和自己说,让她帮忙的。她一直知道,裘媛看似是没有温度的一个人,其实那是你没有走进她的心里,不由得又为顾知舟感到遗憾。
裘媛看刘燕神游天外的并没有回应,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回魂儿了,想什么呢?让你办的事儿你有没有听见?”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康域想让我代表男方家长去替他提亲,我想了想,如果安娜家没有啥意见,这个事儿,我也就应下了。到时候咱俩一起去呀,反正老裴现在应付新领导也顾不上你,咱俩趁此机会出去转转呗。”
刘燕还没从刚刚的感慨里把思绪抽出来,又听她还有这一出,笑道,“你可真行,真把自己当他们家长了。”
裘媛一听,心神恍惚了一下。刘燕看她神情不对,忙问,“怎么了,不会又歪打正着说中什么了吧?”
裘媛看了她一眼说,“康域的母亲,确实给我写过一封信。你知道,我当时九死一生的,权策很生气把信丢掉了,但是被我姐捡了回来。等我终于从自己执拗的世界里走出来后,我姐才把信交给我,而且也只是盯着我看完就收走了。”
刘燕大吃一惊,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件事儿。当初权策赶到之后,裴皓因为代为处理华北公司的事情,所以她和裴皓就去了卫城。
她看着裘媛没有说话,但是眼神的意思很清楚,裘媛也没什么隐瞒,“没啥不可说的,无非就是一段患难容易同富贵难的俗事。那个可怜的女人替儿子向我道歉,让我莫要怪罪康域。康域的善良应该是像母亲。”
刘燕觉得追着问别人家里的八卦不合适,但是还是没忍住,“后来,康域他爸和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裘媛疑惑不解的看着刘燕,“老裴没跟你说过吗?现在S市那个ZK集团就是他家的呀,至于那个女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总之,‘恶人自有恶人磨’,逼死发妻之后还能心安理得和那个女人在一块儿,也就真的枉为人了吧。”裘媛停了停,觉得反正已经都说到这里了,也不差最后这一句,“我知道的是,康域他爸应该是遗嘱都写好公证过了,康域是唯一继承人。我估计,他就是再怎么瞎折腾,‘吃一堑长一智’也不敢乱播种了吧。毕竟,就这个年纪,也看不到那个小蝌蚪变成青蛙王子了,康域的前途可是既定的,没啥意外自是不会辱没了他那点儿家业。”
刘燕摇摇头,“哎,封建社会的糟粕,怎么就是断不了这个根儿呢?”
裘媛听了她的说辞笑了,“人类繁衍生息的必然,不能因噎废食,阻碍社会进步。”
刘燕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她,“你,你,你是反季了吗?权策又回来了?”
裘媛抿嘴,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刘燕“切”一声,“那你还喝什么‘扎心的眼泪’,你该喝‘莫斯科一夜’”。
裘媛撇撇嘴,“呵呵,我要回家喝‘春江花月夜’。”
刘燕觉得真是没法和她贫嘴,这个协议谈判的老手,自己是真的敌不过。
裘媛说完所有要说的事儿,觉得欧阳琛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过来了,所以起身告辞,准备回家,焚香沐浴准备接驾。
她脚步轻快的“duangduangduang”离开,根本没去理会背后追随的目光,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回头才是对过去的自己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