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都未转,长剑已被衣袖卷住,同时,一股强大力压上一松手砰然仰跌地上,昏身来,顿时,只觉胸前如受千斤重锤一击,禁不住闷哼了一声,绝过去!
如此绝境下都能斩杀堂里几个高手,不禁叫薛承义刮目,然则心中那团火却越燃越烈,已是不死不休。
风声呼啸,眼前一切飞掠如电,文延乐胸口再中一剑,血透漫衫。
虽未及要害,他已知余力不过三四,情况已是下下。心念电转之下,他不敢再作纠缠,抖袖收回长剑,足尖一点形疾掠而起,是要逃遁。
但薛承义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疾跃而起,全力追截过去。
不过数十步就将其拦住。
风雨愈加大起来,雷声轰鸣,薄薄一扇车帘子,却至少能将风雨杀机暂时挡在外面。
张凤起被缚住的双手已不知何时有了一支匕首,寒光闪闪,锋利异常。
马车行驶颠簸时她不敢动刀,然则此时马车停稳,只余她一人,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待得手足自由,纵外头局势不明,也能寻得他法。
“跑了!快追!”“快追!”
外面交战得难舍难分,这声过后却是忽然失了金鸣之声。时机如此难得,她心中并非面上那般冷静,自然割得不甚仔细,动作一块,锋刃不时划过那娇嫩的柔荑,断开的绳结处已染上血色。
张凤起已经顾不得这些疼痛,手一自由,便利落的斩断双足的束缚,跳下马车。
双手双脚被绑了一日,此时已经作麻,她站立不稳,跌落在泥地里,胡乱的一扒拉,不理会地上狰狞的尸首,眼里只有来人余下的几匹骏马。
随手拽过缰绳,张凤起死命的踩上马镫,幸而身形高挑,虽是费力,总算骑了上去。雨水顺着面颊流下,湿透全身,她顾不得冷,只屏息抓紧缰绳,扬鞭一起。
马不驯服,仰首嘶鸣,她咬牙将手中的匕首便锋刃一沉,浅浅没入马腹。
马声顿时凄厉,疯狂的狂蹬马蹄,肆奔着冲进风雨中,疾奔在漆黑的夜里,天地茫茫一片大水,脚下泥水四溅……
周遭金铁杀伐声消退,血腥的味道还未散去,风雨声却更急。
文延乐眼眯成缝,竖剑抵地,竭力站直染血的身子,仿佛维持最后的骄傲。
薛承义横剑相指,雨水湿了风氅,带来入骨寒意,然而目中光火更甚。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薛承义没有回答,只招招攻敌,不顾己身。本就落伤的文延乐自然存有顾忌之心,被他这一轮疾逾风雨、奋不顾身的拼命狠攻,身上已不见好肉!
他心中大震,已生不详之感,惶急之下把气劲提足,提剑再迎,直刺要穴,处处致命!何止薛承义有暗器,文延乐也有保命之物,那光华极异,不似寻常飞针,相距不远,针光眨眼即到。薛承义的武艺实不及起暗器,眼下虽腾挪躲闪,却远不及文延乐全身时灵活,叫文延乐洞察了一处弱门。
眼见寒光逼来,薛承义自是躲避,文延乐却是虚晃一招,仍是要逃,然而四周黑衣人已经聚拢而来,已是逃奔无法!
天要亡我!文延乐口中腥甜,龇牙裂目看向一步步走近的男子,他一阵哈哈长笑:“本王技不如人,死不足惜。只是有一事相求,马车里的原是本王寻来相似公主之人,本计取其代之,然则眼下已是多余,左右不过是个无知妇人,还请你留她性命……”
“公主的事,以后有我。”薛承义微微一哂,文延乐脸色更青一分,却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已有一剑补入胸口。
徒留鼻端一丝腥热气息,薛承义呼出一口气,唇角扬起,心中一处满满的快要溢出来。他转身疾步飞奔回去,急不可耐的撩开马车帘子,映入眼帘的只有几截染血的断绳!
“堂主,咱们少了匹马!”
“上马,追!”薛承义将断绳一砸,面上却并无怒色,他很知道,现在公主身边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夜暴雨来势凶猛,直到东方既白才逐渐雨过天青。
伤马驱策是下计,张凤起心中有数,若非情急也不会饮鸩止渴,后而骏马发狂,亏得她跳马入水,才侥幸逃脱之余还拾回一条性命。乃至身上那些皮肉伤,破衣褴褛,已不足一提。
好在步出林子不远便是一处小镇,哪怕知道文延乐的势力不可能扩及此处,她行事仍是小心,昨夜虽不知原委,却也生了警惕。张凤起虽身形狼狈,身上尚有几件没掉落的首饰,当了些银钱,筹了点干粮。
若无听错,那应该是徐达的问话……对于他们两人狼狈为奸,张凤起倒不过分讶异,徐达其人本就是趋利行事。她既然没笼络住,徐达自然投靠别人,至于两人何事反目,张凤起也无好奇。
只是,张凤起拢了拢手腕上仅剩的红色点缀,莫名生了一丝不安。
她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抬手捂了心口,深吸一口气屏住,良久之后才慢慢的呼了出去。
如此情况下,丁毅只怕也追到了爆船之处,靖海侯的水军只怕损失惨重,找不到自己的尸体,丁毅不会善罢甘休,自将寻人往岸上搜寻,搜到此处也只是迟早的事……但他们会搜寻上岸,其他人也会。
姚相清流虽不足为患,文延乐此时结果未知,就算爆船后人手大毁,也难免没有接应,比如徐达……
张凤起微微沉吟,心中已有了计较,买了套成衣换上,直奔码头。
小镇是小镇,并不临河,张凤起要去的最近一个码头还去到下一个县城里。然后她还来不及雇车,刚去到镇心处便觉出不妥来,四周往来人不绝,竟许多回顾之人,目光闪烁。
张凤起心中正疑惑,错目却瞟到街边正墙上一幅缉拿告示,上面画像的女子容貌——竟与她多分相似!至于文字内容……她还来不及细看,只“余镇”“掳掠”几个字夺目十分,心中不由一动。
她自己就是在余镇被文延乐掳走的,而这个莫名其妙的通缉令……难不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