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子啊,你总算回来了,你也好,老板娘也好,快把老板换回去吧。”
“就是啊,好像我们欠了账似的。”
“我的脸就长这样,不好意思啊。”老板岿然不动地伫着,连眉毛都没挑起半根,对自己那张木头脸不受欢迎的现象早就习以为常,虽然大家也都是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抱歉,我这就来帮忙。”京子用手拨弄了下湿漉漉的脱发,一头被雨打湿的乱发还在往下淌着水珠,她倒是没顾及自己,只怕身上的水脏了不倒翁的堂前,于是站在门口拍抹去身上和包上的雨水。
老板皱了皱眉:“你怎么淋了一身,快进来。”
京子听出了老板言语间的关切之意,轻笑着:“都怪我没听您和老板娘早上的叮嘱,罪有应得啦醉有应得——”
“胡说什么呢,这傻孩子!”老板赶忙拿来毛巾呼在她头上:“赶快去洗个澡,我给你弄点驱寒的汤。”
“咦,老板娘呢?”
“在后面。”
“明白了,我这就去!”
“呃,京子——做好心理准备。”老板欲言又止,只是正色说道。
京子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真奇怪,为什么感觉今天老板怪怪的,老板娘也不在柜台前,让不倒翁的气氛都怪怪的。
穿过玄关,走过走廊,自己房间的灯竟然亮着。
她偏头,难道说老板娘在帮她整理么。
“我回来了。”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京子的动作僵在原地。
房间里,除了老板娘,还有一个人。
一个她并不认识,却隐约有些熟悉的女人。
女人大概三十来岁,头发干练地在脑后扎成髻,别着一根珍珠发卡。身上一套得体的米色职业套裙,更让她的气质显得内敛无匹,她只是正坐在那里,带着礼仪性的笑意,在京子打开门的一刻,迎上了她的眼睛。
“你是……”京子良好的教养在心里不断提醒她应该回以最礼貌的问候,但另一种更大的不安感仿佛是滴入了杯中的墨水,顷刻间漫延开来。
黑色的浓墨,张牙舞爪,沾染一切所触及。
“京子,这不是你的母亲吗?”老板娘疑惑着她的疑惑,左右瞅了瞅僵持的两个人。
母亲。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
是错觉吗,突然瓢泼了起来。
她的思绪不知飞向了何处,直到她再次收回目光看向眼前时,她已经在那个女人的对面落定不知多久。
面前杯中热水的温度昭示着老板娘已离去好一会儿,她不说话,那个女人也不说话,她们就这样仿佛无声交流了一段时间。
揉了揉头上的毛巾,努力把发丝上的水擦拭掉,京子依然不做言语。
“所以……还是不想说什么吗。”终于,那个女人开口了。
这个声音,有点不同,但确实是记忆里的。
她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妈妈的声音。
只是这么一个念头,她突然觉得鼻尖发酸,但她很清醒,清醒得很痛苦。
“对不起,本来应该先去洗澡的,这副模样。”京子并没有正面应对那个女人,但表现得谦和有礼,可这句话的言语之间,却好像在暗示着,有人打扰了她本该去洗澡的安排。
在脑海里,模拟了无数遍和母亲可能的见面情景,某个意外擦身而过的街头,某次京都老家的再会,她的念想,从小时候大叫着妈妈扑进母亲的怀里,到如今,已经完全对母亲这个词生疏无感,她不知道,那种五味杂陈的感受,还是会在此时此刻,交汇在自己的心口,让心跳毫无规律。
“抱歉,我从不破那里打听到了你的住址。”芽菜的声音淡淡的,淡得京子忽略了语调的任何波动。
“你很能照顾自己,”她向四周环顾,点了点头:“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很干净,听你的房东说起你,也都是赞美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