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天,一九九一年来临了。
元旦,是余尔孝和房虹虹的好日子。这一天,尔仁和房虹虹在湖滨举行了婚礼。新房就是尔孝在湖滨工商所里面的宿舍,一个大通间。虽然,房子只是一间,没有像尔礼那样的二室一厅,可是,里面的电器、家具都要比尔礼家的要多一点,高档一点。婚宴酒席也摆在工商所里面,席开九桌,大宴宾客。自然,上一次参加尔礼婚礼的郝家亲戚大都来了,除了上海阿姨方面,就只上海阿姨一个人独自前来。尔仁还第一次见到了房虹虹的父母和哥哥。
房虹虹娘家在梁溪市义兴市乡下。义兴市位于阳湖之南,原为义兴县,古称荆邑,风景优美,洞穴秀丽,人杰地灵,经济颇为发达。自古以来就一直属于中吴市管辖,可是,在1983年3月国家实行市管县体制时,改划给了梁溪市。两年前又实行县改市,成为了义兴市(县级市)。
房虹虹的父母在家务农兼跟着房虹虹的娘舅——据说是义兴从事机械配件行业的一个小老板——做些小生意。房虹虹的母亲一看就是满脸的精明像——据尔孝说家里是她说了算的。房虹虹的母亲见了郝慧珍亲热无比,唧唧呱呱能说得不得了,把郝慧珍说笑个不停——看样子,房虹虹颇有乃母之风。
据说,虽然尔孝的家境极其一般,可是房虹虹的母亲倒很是喜欢尔孝。一来,尔孝挺拔英竣风流倜傥;二来,尔孝是跟自己的女儿一个单位,工作单位很不错;三来,是自己的女儿首先看上的尔孝,房虹虹的母亲自也没话可说。
房虹虹的父亲却是一脸的忠厚像,在女儿的婚礼上,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挨着余天赐坐着,两人木讷地笑着互相敬酒、敬烟。尔仁看了不由暗自好笑,自己的父亲跟阿哥的丈人老头子坐在一起,真的非常相像,宛若两根“木头”,各自家里还都是夫人说了算。两人真的“像”极了。
房虹虹的哥哥剃着个小平头,穿着件西装,纽扣却不扣,而是敞着怀,露出里面的大红毛线衣来。他还把西服衣袖管撸到了肘部以上,四处敬酒,一副哥们义气实足的样子。房虹虹的哥哥整个一个“自来熟”,在酒席台上就跟第一次见面的尔仁称兄道弟,“康康、康康”唤个不停,还要跟尔仁拼酒,非一醉方休不可。尔仁看他气势压人,自己的酒量又确实不行,便不免胆怯了几分。尔仁越是不敢喝,这大舅子就越发兴奋,盯住了尔仁,就是要喝酒,连他老娘来劝也不听。恰好,给带着新娘四处敬酒的尔孝看见了,他趁了一个空隙,对尔仁耳语道:“他就是喜欢咋呼,没有量却贼大胆,每回喝酒必倒,别怕他。”尔仁一听心里踏实了许多,拿起白酒就“咚咚”各倒了三两——因为,尔仁顶多也就三两的量。这阿哥的大舅子一看尔仁忽然转了性,竟然毫不害怕地倒了整整一满杯,自己却愣住了,反过来给尔仁“将”祝最后,还是,双方的母亲一起出马,各自喝了一半,这才罢了。饶是这一半的白酒,这大舅子也已经开始面红耳赤,东倒西歪、神智无智的了。喜得尔仁抓耳挠腮,哈哈大笑——要知道,这可是他喝酒以来,第一次把人家干倒啊!
婚礼上众人大为开心、大快朵颐,热闹非凡,凡此种种,不一一道来。
在尔孝婚礼上最兴奋的当然是男女主角余尔孝和房虹虹。而最激动、最开心的还是属郝慧珍了。去年十月国庆节是女儿尔礼结婚,作为郝慧珍来说,当然是很高兴的,但对于满脑子封建意思和重男轻女观念的郝慧珍来说,大儿子尔孝的结婚则给她带来了更多的满足、更多的喜悦和更多的成就感来。
婚礼一结束,郝慧珍就张罗着让尔孝派车送亲戚们还有女儿、女婿、小儿子先回曲阿和金牛,新媳妇房虹虹让婆母也早点一起回金牛休息,说这里有她父母照料的。郝慧珍怎么肯?郝慧珍和余天赐不走,尔礼和邬熙源也就不走。最后还是大家一起送走了亲戚,回过头来,郝慧珍就带着老伴、女儿、女婿、小儿子就相帮着到食堂收菜、洗碗、收拾。这样一直忙完,天快要黑了,才简单地吃了点中午的剩菜剩饭,坐上了尔孝安排的车回到了金牛。
虽然尔仁还没有结婚,可是,经过阿哥和阿姐的两次婚礼,尔仁知道,最累的其实不是新人,而是新人的父母,尤其是男方的父母——不,应该说,尤其是自己的母亲。因为,自己的母亲就像诸葛亮一样,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才放心的。婚礼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从请客该请谁,买喜糖该买什么样的,到最后婚礼结束洗碗、收菜、还盘子。她都要参与,都要管。这样一来,就苦了她自己了。一回到自己的家,郝慧珍就实在吃不消躺到床上去了。
“姆妈,叫你早点回来的。”尔仁瞧着憔悴的母亲埋怨道。为了元旦阿哥的这场婚礼,最近这一阵子郝慧珍每每都要到深夜一两点才休息。
“是啊1尔礼用被子把母亲盖好,也说,“姆妈你可不能硬撑,身体第一埃”
“唉呀1郝慧珍半躺在床上,虚弱地自辩道,“唉呀,没事,不要紧,我就是有点吃力,可是心里开心着呢。”
“你不要不放心我们埃凡事么都要亲历亲为的。”尔礼埋怨道。
“呵呵!年纪大了埃”郝慧珍摇摇头,感叹道,“想几年前,我带着小缪跑银行,她都赶不上我的。”
“看你风风火火的样子,不像58,而像381尔礼撅着嘴说。
“慧珍,快来吃药。”余天赐端着温水进来了,从郝慧珍的枕头下面拿出“速效救心丸”,喂老伴吃下。
侍候完了郝慧珍吃药,余天赐惊惧地盯着老伴的脸上说:“慧珍!你的脸好像又肿起来了么?”上一次郝慧珍心脏不好去金牛医院挂水,也有这个症状的。
“是吗?”郝慧珍抬手摸自己的脸,“我也觉得脸上烧烧的呢。”
“啊?姆妈,那你可要当心啊!脸老是肿,可不是个事。”一听这话,尔礼急了。
余天赐在老伴脸上用手一按一放,果然,按下去的那块脸部区域久久地不复弹起。余天赐惊慌地失声叫道:“唉呀,慧珍!浮肿得厉害得么!看样子要去医院挂挂水了埃”
“啊?”一听父亲这么说,尔礼和尔孝赶紧凑到母亲跟前,细细盯着母亲的脸,见母亲布满皱纹的脸上,红扑扑的,不过,那“红”真的是涩涩的病态暗红,有点像冬天的冬疮。尔仁不放心,也学着父亲,用手在母亲脸上揿了一下,还是一样,被揿的区域过了好久才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