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沉的尔仁吓了一跳,心里更是厌烦,他心里正恶心得很,实在不想接这个电话。可是,电话铃声却一声紧着一声。
尔仁无奈,只得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接过了电话。
“唉!财……财收科。”尔仁弱弱地说。
“康康!康康1是母亲郝慧珍,她的声音非常急促。
“姆妈……”
“康康,你……还发热吗?”
“不……了。”尔仁撒谎道。
“哦……”郝慧珍明显松了一口气,“中午不要去打牌啊,好好休息一下。听到没有?”
尔仁不明白,姆妈知道自己头昏得厉害,绝对不可能去四楼打牌的,那她怎么还会这么问?尔仁努力定定神,一想,知道了,姆妈工作的票库没有电话,她应该是在缪姐那里打的电话,电话里姆妈当着众人面,话不大好说得太明显。
郝慧珍因为是老劳模,业务能力又特别强,她一退休领导上就马上返聘了。这个几年,郝慧珍年纪逐渐大了,身体又是不好,心脏病还发作过两次,尔孝、尔礼、尔仁三个已经说了多次,不让母亲再上班了。可是,尔礼他们三个陆陆续续地要结婚,用钱的地方太多太多,家里条件又不是很好,返聘工作毕竟能多拿几十上百块钱的,于是郝慧珍便硬顶了下来,一直工作到现在。好在郝慧珍的工作比较轻松,家又在单位附近,还能照顾点家。不过,郝慧珍也老早就跟领导打了招呼,说女儿就要生小孩了,准备做到五月底就不做了。领导不舍,但郝慧珍说的又是实情,便也只好遗憾地同意了。
尔仁应道:“哦……放心。”说是让姆妈放心,可实际上尔仁的额头着实难受,就像绑了一块大石头,心里则更是恶心,恶心地想吐。
“那就好,那就好。”尔仁似乎见到慈祥的母亲欣慰地点了点头,“康康……你今天能早点回来吗?”
“不1尔仁拒绝。尔仁想,自己休息一下就应该可以工作的。
“那……注意休息啊1郝慧珍又是一番叮嘱。
“知道了,姆妈。”尔仁硬撑着挂了电话,头昏沉沉地简直人要倒过去。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了。
尔仁身体很难受,心里更难受。尔仁想不到自己贫血对身体的影响竟然会这么厉害。
尔仁的贫血是从七岁时候开始的。
那一年的某天——尔仁记不得了,大概是夏天吧?郝慧珍出差了——不是朱方就是升州。尔仁只得留在王妈妈家玩,王妈妈要去金牛街上去买菜,就逗尔仁,说跟着去街上就给买肉馒头给他吃。尔仁嘴馋,尤其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吃的,肉馒头对所有孩子都有绝对的杀伤力,尔仁立即欢欢喜喜地跟着王妈妈上街去了——上街对于七岁的尔仁吸引程度来说,绝对不亚于现在尔仁到中吴城里去。
七十年代的金牛只有万缘桥至天禧桥、戏馆弄一带的东街和中街才有些镇子的气氛,集中着金牛镇的商业、企业。至于西街和北街,整个破烂不堪,甚至,北街街道两旁还有干打垒的房子呢!
王妈妈带着尔仁走铁路边的小路上街,这样可以走捷径,省去不少路——那时候的铁路钢轨两旁基本没有什么房屋,就是空地。不像九十年代以后,连路都没有了,都是民居了。
有肉馒头在前诱惑着尔仁,尔仁实在开心。尔仁在钢轨下的小路上走得不得劲,不顾王妈妈的反对,兴奋地窜到了钢轨上,王妈妈怎么呼唤都叫不下尔仁来。
那个年代,钢轨下都已经换了厚厚的水泥制枕木。水泥枕木之间都有大概三十公分以上的跨度。尔仁在水泥枕木上兴高采烈地走着,跳着;跳着,走着……
王妈妈正要走上钢轨来楸尔仁下去,迎面却走来一个熟人——郝慧珍的同事,同时也是七岁尔仁日后成人后的媒人:应娟琴。
郝慧珍出差外地出风头去了,应娟琴很不高兴地顶替她去跑银行—那时候没有工商银行,全国只有一个银行:中国人民银行。那会子,金牛的人民银行在东街公社隔壁,离着火车站有老远的路呢,走路来回至少一个小时以上。
应娟琴这会儿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了王妈妈,不由高兴,叫起了王妈妈。
王妈妈转移了注意力,也笑着跟应娟琴打起招呼来。
正在此时,却见应娟琴捂着嘴尖叫一声。却见人小腿短的尔仁在水泥枕木间跨步走,一个不注意,整个人跌倒了水泥枕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