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时候,被折磨得快要疯掉时,觉得自己快要受不了时,她才将自己蜷缩成一团,遥想着沈昱。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想法,只是想一想他,能让自己强忍着,再坚持一次。
她想她也许再见不到沈小昱了。
但这个有他在的世界,她还是想活下去。同一片天地,想想沈小昱,身体的痛楚,好像能稍微好一些。
只是前段时间,她再一次昏迷,却足足睡了一个月。她的灵魂被困在一团黑暗中,怎么挣扎,也走不出去。若非常先生和乔先生是大夫,别人都说她没救了,那两位也想办法帮她吊着那口气,徐时锦早该死了。
但这次醒来,常先生严肃地跟她说,“天下有用的药材,我们都试过了。但你的毒却越来越严重,伤及心脉。看起来,再试下去,等着下一次你睡着,可能再也不会醒了。所以这条路,相当于已经断了。”
徐时锦平静地听着,没有反应。在乔先生忧愁的目光中,她微微笑一下,喃声,“没关系,能多出来三年性命,于我已是不可思议。两位先生不用自责,没有救,就没有救吧,没什么。”
“……有一个法子,咱们却从没有试过,是怕你撑不住。”常先生观察着这位姑娘的神情,慢慢说道,“以毒攻毒。”
徐时锦怔了一怔。
乔先生说,“多年的试药,让你身体机能错乱,变得极为虚弱。以你的资质,很难熬得过试毒。所以我和常先生从没有过这种想法……但现在,似乎就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了。徐姑娘,你想试一试吗?”
徐时锦苍白的脸色,映着浮动的日光树影。她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出神。外面有小孩子笑闹声,让她想到她的小时候。想到她的小时候,就不可避免地想到沈小昱。他陪她的时间,其实不如他们分离的时间常。但她望一眼窗外,好像就能看到沈小昱慵懒的笑容。
他说,“你等着我啊。”
她说,“好,我等你。我等你到死。”
徐时锦眼里染上了浅浅的笑意。
在两位先生的等待中,她说,“哪怕有一线生机,我也不想放过。我想要试毒,想要活下去。”
两位大夫一直绷着的那口气,缓缓下落。
常先生的脸却还紧绷着,“你要想好了,你现在的身体,可真不一样受得住。你要是中途死了……”
“我要是死了,那也是我的命,不怪任何人。”徐时锦顿了下,轻轻说,“常先生,乔先生,我能请你们帮个忙吗?”
她静静看着窗外,日光倾洒在她白得几乎透明的脸颊上,时光寂寂。她轻声说,“我要是死了,能把我的骨灰送回邺京,交给沈家大公子吗?”
“……”常先生没好气道,“你还是先想办法养一养身体,想着该怎么熬过去第一波试毒吧。以你现在的身体,你根本撑不住!”
哎。
乔先生叹气着离开。
所以,徐时锦这几天,跟两位老先生停在一个村子里,他们二人救死扶伤,她努力地养身体,以达到熬过第一次试毒的资质要求。这个村子静谧而安静,去年的时候,三个人就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她在这里住着,每天趴在窗前,边望着天上的蓝天浮云,边给远方的沈昱写信。
她那时给他写了很多信,一封又一封。
她一直写,写到自己再握不住笔的时候,写到自己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的时候,她趴在窗前,滴答滴答地流眼泪。却是再也没什么想写的了。
之后就离开了村子,没想到还有再一次回来的时候。
“徐姑娘?”徐时锦在村中闲逛的时候,被一个大嫂喊住。
她诧异回望。
对方笑,“哎,没想到你还会回来啊。那时你走后,我们这里收到了很多信。本来还发愁该怎么给你,正好……”
她的信?
徐时锦心头跳了两下,跟大嫂进了院子,去屋里给她找那些信。大嫂从一口木匣中翻出厚厚一大摞信,信太多,徐姑娘这么瘦弱的人,根本抱不住。徐时锦不好意思地笑,“我能不能在这里看信?”
“啊,没问题,你看吧,反正这都是你的信啊,”大嫂很好说话,还感叹着,“去年你养病的时候,住在咱们家的时候,教我家小郎不少字,我们家人都感谢你呢。”
徐时锦道了谢,就蹲在地上,慢慢拆信。村中人家,家具朴素而简单,没有那种供人看书的小书案。徐时锦就着微弱的光,蹲坐在地,就着原始的姿势看信。反是大嫂有些不好意思,她在屋中陪了一会儿,但信太多,她又没事做,正好邻居有人喊她,解放了般,大嫂将徐时锦一个人留在屋中,自己去了院中忙自己的事。
此时已近傍晚,光线昏暗,那么多的信,小山一样的摆在面前。徐时锦一封封地看。
全是沈昱写给她的。
她当时住在这里的时候,信都从这里寄出去。走了后,居无定所,也再没写过信。她想到过沈小昱回信,但并不指望自己能看到。且她当初离京前,与沈夫人达成了合作愉快的理念。
沈夫人想让沈昱尽快忘掉徐时锦,走入正常的人生。徐时锦还好,沈小昱怎样,她都接受。
他要是来找她,她很开心;他选择别的路子,她也很开心。
没什么值得挣扎纠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