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的猎物
绿川唯不懂她为什么如此执著于那种味道独特、感觉像煤油的蒸馏酒。他忖度着埃琳娜的邀请留给他推拒的余地,试探着要了一杯苏打水。
埃琳娜按铃,呼叫了他的苏打水,和她的奇诺托橙汁饮料。
侍者端着托盘入内,苏打水杯壁插着柠檬切片,冰块晃动发出令人愉快的轻响。
绿川唯局促地坐在埃琳娜的床边,思考怎么样表现才能显得不像让她将了一军。
被她拉着手腕拽到床边时,侍者就在一边看着。
甩开她很容易,她那点握力,连可乐都能挣脱。可乐是小时候的街坊家养的柴犬。可这样做也太伤害她的面子了。
有第三个人在场,任何过度反应都会让她难堪,而她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任何恶意。
绿川唯没准备伤害她,不得不顺应她的力度行动,就这样坐在了认识第一天的女性的床上。她还穿着睡袍,泛着柔光的蚕丝被只盖到小腹,咬着吸管,拿眼角余光,时不时瞥他一眼。
天呐。
卧底培训当然有……应对类似“乌鸦”和“燕子”那种人的模块,他也早就做好了必要时付出一切的心理准备,但现在是“必要时”么?
侍者送完饮料就出去了,绿川唯决定像婉拒那杯烈酒一样,不解风情、平和而木讷地婉拒……
轮不到他开口,埃琳娜预判了他的反应,把橙汁饮料往床头柜一扔,双手捂着脸,肩头耸动。
糟糕,还是刺伤了大小姐那气球一样脆弱的自尊心了。
绿川唯为难地观察她。
他熟识的女性不多,关系亲近的更少,萩原的姐姐、同期的女友、警校的后辈、组织的干部,没有埃琳娜这种脾气的。缺乏参考对象可以借鉴,想要打开话题开解都难。
埃琳娜对他或许确实有几分感兴趣,但更多的怎么想都是玩、捉弄他吧?
遭到拒绝,甚至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她就感到不能接受所以气哭,啊好棘手。他们没有熟悉到言笑无忌,贸然肢体接触也不合适,安慰一个哭泣的女生,这可真是……
再为难也要硬着头皮上,不管是脱身和搜求情报,都需要她配合。
“埃琳娜,请不要这样。我……等一下,你不是在哭?”
思维运转得很快,时间推进得慢很多。
让他误会她因难堪而哭泣的时间很短,还不到一句话说完的功夫。被戳穿的埃琳娜阴谋得逞,张狂的笑声充满了房间。
绿川唯本来绷住了,他体现出了一名合格的卧底搜查官应有的沉稳。结果在她肆无忌惮的大笑中,“我们日本人什么场面没见过”的面具逐渐瓦解,最后举起双手,叹气给她看。
「好老套的手段,居然装哭,你是中学二年级的小女孩吗?」
他的眼神如此控诉。
埃琳娜拍床狂笑,混着笑声、口齿不清地否认了他的猜测:
“你怎敢假定我是女生?哈哈哈哈哈!”
所以并不否认中学二年级是么。
绿川唯意识到,他的任何反应都只会让她笑,干脆专心地注视苏打水杯壁的柠檬切片,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埃琳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牵动伤口,痛得嘶了一声,却笑得停不下来,半哭半笑的样子,完全崩坏了“天真大小姐”和“风情坏女人”人设。
绿川唯那张被地中海毒辣的太阳晒得一天黑三度的脸,居然都能透出难以掩饰的红。他也不知道他在脸红什么,总之就是红了。
她笑够了,指挥他把画板拾起来。
以前她有什么情报渠道,他没看见也不知道,从他们一起进入卧室到现在,没有人给她传递任何新的情报。所以这次她又会画个什么呢?
在绿川唯稀薄的绘画常识中,素描人物像应该先圈定轮廓,再画个十字构图,接下来细化五官。埃琳娜不是这样的画法,她像一台打印机一样,从上到下刷刷刷刷,画好了。
大檐帽、白衬衫、蓝领带、摘下肩章的警礼服,比现在矮一些,肌肉也没有现在发达,是他警校毕业那天拍下寄给哥哥的照片。
“总觉得少点什么,呆在那里别动。”她的金瞳又扫了过来,像是看着他的眼睛,又像看着他的身后,“你的胡子是瞬间长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