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汤汤,惊涛漭漭。
水行至此为最窄处,李固渡,黄河下游要津渡口。
岸边杂乱停泊着几只渡船,随波沉浮。
以前,往来穿行于大河之上,摆渡频繁,车马喧天,近来却已无人迹。
堤岸两边,麦田油油。
伴着杂草丛生,麦穗已开始低垂泛黄。一阵风吹过,麦浪浮动,风里尽是麦香。
……
“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
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
一玄衣赤冠道人,面朝大河,看着荒芜的麦田,不由得想起这一曲。抽出腰间洞箫,幽幽吹起……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年纪,却面露苍冷之色,目光悠远,望着金色的大河尽头。
两岸麦浪滔滔,微风轻抚,才吹了这两句,箫声戛然而止,白皙的面颊好似掠过一抹潮红。
他凝神敛气,定了定神,换了曲调重新吹奏。
只觉箫音沉浑,直透云霄。
“与汝游兮九河,冲风起兮横波。
波滔滔兮来迎,鱼粼粼兮媵予……”
霎时间,只见大风骤起,河水翻滚,金浪欢腾。
不一会,河中竟有一物浮出水面。定睛一看,却是一只巨大的白鼋,白鼋背上驮着一人,踏浪于金色波涛之上。
玄衣道人敛气住声,收起洞箫,望向那白鼋背上之人。
那人身量清减,白衣如雪,头顶水晶冰冠,面若银鳞敷霜。只见他眉眼风流,眇一左目,左眸微微泛白,犹如白璧微瑕。他身后还跟了一尾金鳞相随。
那道人打量了一下水中之人,心道:这人倒不似从前那般讲究排场,想来当年也是年少轻狂,张扬好胜,每次出行必然策龙为驾,御螭为骖。四海之内谁人不知他威名显赫,如今却神色颓然,略显清减。
那白衣男子见到岸边道人耸然一惊,呆立片刻,倒头便拜。
口中连忙拜道:“冰夷不知玄君驾到,多有失礼,玄君勿怪!”
“起来说话。”
……
那河中之人正是河渎神君,名叫冰夷,掌管这天下第一神河。
他起身抬头,望向岸边道人,不由得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再次倒身拜谒,言道:“玄君,不想小神还能见到神尊。”
“不必多礼,我来问你,这长河上下唯你最为熟悉,可有圣神讯息?”
冰夷拭干泪痕,起身答道:“那日大战之后,小神身受重伤,神力亦被化去大半。还被禁足于河中,不得上岸,神识所及之处仅限于这大河上下。若不是今日玄君召唤,撕开结界缝隙,小神都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近日来,遥感东方有涌动之气,却从未有其他讯息。”
听闻此言,那道人眼眸中掠过一丝失望。
不过他早知也探不出什么,就连自己都找不到,他一个小小河伯怎能知晓呢。
冰夷又补充道:“玄君,小神觉得这涌动之气大不寻常,绝非人间气象。难道,难道真的是圣神回归?”
那道人不置可否,对他言道:“你且去吧,这灵气感召自有道理,近日聚于此处,警醒应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