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冠儿点点头,抱紧了“小绝色”,两人绕开满地或晕或伤的打手们就要离开。
忽然,一只手冷不丁地伸出来,死死地拽住了陈木槿的裤腿,吓得她登时三魂去了七魄!不由大爆粗口:“我艹!什么鬼!”等她低头仔细一看,不禁笑了,原来是那胖老爷,也不知道是谁下手这么狠,胖老爷脸上跟洒了调料罐子似的,红红紫紫青青黄黄,竟然没一处好地儿!要不是那身衣服和体型,她当真是认不出来!
“别,别想跑!”胖老爷缺了几棵门牙的嘴里呼呼淌血,但还是锲而不舍地拽住陈木槿的裤腿,口齿不清的说道。
陈木槿想也不想,一脚踹到了他脑袋上,在他脸的正中留下了一个完美的脚印!胖老爷应声而起,飞出了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最后重重坠地,又一次昏了过去!
突然,陈木槿想起什么,叫胥冠儿等她一下,自己三两下便窜到了那大车旁边。伸手在车下一钩,一个大包裹便掉了下来。陈木槿满意地拍拍包裹背在了身上,才又向胥冠儿的方向奔来。
胥冠儿不解地看她,却被陈木槿又敲了一个爆栗:“傻小子,光顾着打架,东西都不要了,要不是我想着,看你回去怎么跟三师父交差!”
胥冠儿恍然大悟,看她的眼光充满崇拜:“师妹,哦不对,师弟就是想得周全!”
陈木槿被拥挤的人群挤得实在不耐烦,冲胥冠儿比了比上面,胥冠儿了然地点头。随即二人一前一后,纵身跃至屋脊,踏瓦而行,很快就离开了邺街。
一离开邺街,路就好走了许多,因为怀里还抱着个小拖油瓶,不能在大街上招摇,要是又有哪个老色狼看上了“小绝色”,她可没力气再闹一场了!于是,二人走了许久,终于找了一处僻静的小树林歇了下来。
一坐下,陈木槿就解了随身水壶,小口地喝着水,喉咙的**感缓解了不少,喝了三分之一,她便将水壶推给胥冠儿。胥冠儿耷拉着脑袋也不接,只是呆呆地抱着“小绝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你怎么了?他不会没气了吧?”陈木槿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赶忙伸手去试探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是还算均匀,好歹有进有出,她松了一口气,晃了晃手里的水壶又道:“冠儿,你想什么呢?你要是不喝我就喂这孩子了。”
胥冠儿还是不抬头,闷闷地点点头道:“我不渴。”
陈木槿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我也没说什么呀,真是怪了。她低下头,一手抬起“小绝色”的下巴,一手拿起水壶慢慢往他嘴里灌水。幸运的是,他似乎很渴,十分贪婪地往下吞咽着,倒是没有给陈木槿造成太多的技术难题。水源源不断地送入了他的口中,他的意识也渐渐苏醒过来。
“木槿,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我们救了他,现在又该怎么办呢?我们既没银子,也没地方可去,又跟小师父走散了,我真是个没用的人!”胥冠儿突然间十分沮丧地说着,整个人充满了自责和哀伤。
原来他是在想这个,陈木槿失笑,看着他像一只被主人训斥了的大狗狗一样无比沮丧地垂着头,不禁伸出手去摸摸他,笑嘻嘻地道:“怎么会,师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江湖道义!你今天若是不救他他一定会死的,大师父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师兄这是在积德行善呢。再说了,小师父走散是因为他自己笨。而且,银子是我给出去的,怎么能怪你呢,你别胡思乱想了。”
胥冠儿听她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心里也轻松了些,抬起头看她,语气略带羞涩地说:“木槿这是第二次叫我师兄呢。”眼睛水亮亮的,带着几分小确幸。
陈木槿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这小祖宗哄好了,不过他的点还真是让人猜不透啊!早知道叫一声师兄就管用的话,她何苦费那么多唇舌!
“咳咳,是你们救了我吗?”忽然胥冠儿怀里的“小绝色”动了动身体,嘶哑着声音问。
“诶,你醒了啊!”胥冠儿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陈木槿翻了个白眼,两句都是废话!她走到“小绝色”身边,伸手抚上了他的额头,问道:“你觉得怎么样?想吐吗?身上哪里疼?”
“小绝色”无力地摇摇头,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他低声回答:“咳咳,不想吐,就是胸口疼。”
陈木槿收回手,额头烫的厉害,看来是烧了,她看看他胳膊上的鞭痕,又想起黄牙张对着他的胸口猛踹了几脚,怕是那时就收了重伤!她蹲下来,平视他,尽量将口气放轻:“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中可还有亲人?”
“小绝色”流光般耀眼的眸子蒙上了一层灰暗,他别开目光,淡淡地说:“我,我没有名字,我就是被家人卖到这儿的。”
陈木槿闻言心中一酸,突然就想起了小6离,被卖作奴隶的孩子又有几个是幸运的呢?她摸摸他的头,轻轻问道:“那为了方便称呼,我先给你起个名字好吗?”
“小绝色”乖巧地点头,却始终也不看任何人。自从他醒来,细细的手臂就一直紧紧地环抱着自己,也许他无法再相信任何人,只能自己给自己依靠。
阳光刺眼地直射下来,陈木槿却只觉得冰冷。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产物,这就是这个社会的死角,家人可以被买卖,小孩子被虐待却没有正义可以伸张,更不用说享有权利了,陈木槿陷入了莫名的愤怒,愤怒过后却只剩荒凉。
她强打起精神,笑吟吟地讲起故事:“那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名字就在故事中哟。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国家,有一个好心人建了一个院子,院子里收养了许多失去父母和亲人的孩子,其中有一个小男孩常常悲观地问收养他们的院长:‘像我这样的没人要的孩子,活着究竟有什么意思呢?’院长总是笑而不答。一天,院长交给男孩一块石头说:‘明天早上,你拿这块石头到市场上去卖,但不是真卖。记住,无论别人出多少钱,绝对不能卖。’第二天,男孩拿着石头蹲在市场的角落,意外地现有不少人对他的石头感兴趣,而且价钱愈出愈高。回到院内,男孩兴奋地向院长讲述,院长笑笑,要他明天拿到黄金市场去卖。结果你猜生了什么?”陈木槿故意卖起了关子。
“小绝色”也被她的故事吸引了,微微偏过头看她,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他摇摇头,一副无辜懵懂地样子。
陈木槿现吸引了他的注意,很是欣慰,看来这孩子也没有到哀莫大于心死的地步,尚有好奇心,这是好现象!她倍受鼓舞,继续说道:“小男孩拿了石头去黄金市场上,居然有人出比昨天高1o倍的价钱来买这块石头!”她一边说一边细细观察“小绝色”的反应,他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
陈木槿继续道:“最后,院长叫孩子把石头拿到宝石市场上去展示。结果你猜怎么样?”
“有人花了1oo两来买小男孩的石头对吗?”胥冠儿突然忍不住出声道,一脸好奇到不行的样子。
陈木槿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又没问你!她依旧柔声问小绝色:“你是怎么想的呢?”
“小绝色”神色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怯怯地开了口:“我觉得这个哥哥说的对。”
胥冠儿听见后瞬间挂出了招牌笑容,一脸自得地看着陈木槿。仿佛在说:“看吧,英雄所见略同!”
陈木槿无奈地讪笑,却轻轻摇头道:“你们都猜错了。虽然的确有人出了1oo两来买这块石头,但是由于男孩怎么都不卖,这石头竟被传扬为“稀世珍宝”!男孩兴冲冲地捧着石头回到院里,把一切告诉给院长,并问为什么会这样?院长没有笑,望着孩子慢慢说,”陈木槿停下来,郑重而严肃地继续道:“生命的价值就像这块石头一样,在不同的环境下就会有不同的意义。一块不起眼的石头,由于你的珍惜、惜售而提升了它的价值,竟被传为稀世珍宝。你难道不就像这块石头一样?只要自己看重自己,自我珍惜,生命就有意义,有价值!”
看着对面一大一小一副被震住的模样,陈木槿的内心反而一片柔软,在这样的时代,此番言论怕是有些惊世骇俗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生命的价值恐怕一直被别人所掌握,假如“小绝色”并不绝色,那么很有可能他已经死了。在这个权贵至上的地方,人命堪比蝼蚁。但是她怎么忍心看着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就如此自我放弃呢。
她默默地等着,等着“小绝色”的反应,这个过程既漫长又让人忐忑。
陈木槿不知道的是,她今天的一番言论对这两个人起到了怎样的震撼和影响,未来的他们又是如何身体力行地将这个故事挥到了极致。
时光的轮轴在永恒地转动,不会为了谁而停顿。但是这一刻,似乎在三个人心上都定格了,被拍成了一张照片,珍藏在心底最柔软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