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宁姑娘一路都留了暗号,让你的人跟过来了吧?为今之计,也只有姑娘随我们走一程了,别怪我们,要怪就怪姑娘太聪明,误了自己。”小花跳上马车,一掀帘子,笑着道了声“请。”
若说阿宁之前还有恃无恐,这会儿对上小花绝对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她自幼心机手腕不输男儿,自恃甚高,又是头目,大概一辈子也没吃过这种亏。原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却偏偏多了胖子和小花这两个冤家,把她踩得死死的。吴邪这会儿只能感慨自己还是太嫩,若非胖子和小花,他这会儿已经又被算计回去了。他自己不要紧,小哥却不能再有意外了。
“小花,麻烦你让车行得稳些,小哥的伤不能颠簸。”
张起灵的伤口原本已经好了许多,之前被胖子背着又有些渗血了。吴邪看着心疼不已,只得一路叮嘱驾车的小花。阿宁被胖子隔着坐在他们对面,此刻看着张起灵的伤口,不禁也凝眉。她总算明白了向来好脾气的吴邪此番愤怒的缘由。
“那山洞我也去过,里面只有一个奇怪的机关,并无甚危险,他怎么会伤成这样?”
吴邪沉默半晌,才淡淡地道:“是为了救我。”
一时四下寂静,只余下车轮转动和马蹄踏路的声音。又过了半晌,阿宁终于压抑不住心中疑问:“吴邪,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吴邪像没听见一般。阿宁以为他还在赌气,别过头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的确动了贪财之心,却并未想置你们于死地。否则,你以为你们能轻而易举地下山?”
胖子一听顿时又来了气,刚想再损两句,却被吴邪按住。他对阿宁道:“那洞里封印的是妖物,并非什么财宝,也从来就没有什么山神。想必是有心人恶意谣传。你们既已决定不再做伤天害理之事,就别再动这些歪心思为好。”
阿宁一怔:“你怎么知道?”
吴邪不答,看了看窗外,叫小花将马车停下,示意阿宁下车。
“就到这里吧。”吴邪说。
阿宁脸色一变:“解药呢?”
“没有,”不待阿宁开口,他又道,“也没有毒药,胖子骗你的。”他猜,所谓的“毒药”,多半是胖子从哪儿挫的泥球,那东西的具体原料阿宁应该是不会想知道的。
“天真,你——”胖子扼腕,“你怎么给说了!我还准备让这娘儿们回去提心吊胆半个月……”
“让她走吧,我们留着她也没用了。”吴邪满心都是张起灵的事,早已无暇顾及其他。阿宁这女人太过精明,浑身都是藏招,既然已经脱险,带着她并非明智之举。
“你说得是真的?我害你们这么惨,你就这么放了我?”阿宁狐疑。
“假的假的,你吃的是孔雀胆,鹤顶红,再过半个时辰就会肠穿肚烂,”小花讪笑,“非要这么说才信吗姑娘?”
吴邪摇摇头。他答应过张起灵绝不堕入邪道,绝不害人性命,既然小哥平安,他答应小哥的事也一定会做到,什么气他都能压下去。他抬头,对阿宁淡淡地道:“你走吧。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你一命,能换我的小哥无恙吗?”
阿宁一怔,眼中竟闪过些受伤的情绪,只是吴邪转身便上了车,再未回头。一直到车子走了很远,阿宁还在路中间,失了魂一样一动不动。
“……原来,你竟真的有心上人了。”
她对着空荡的路面,喃喃地道。
“啧,我看见了。”小花一边驾车一边笑,见吴邪不明所以,他继续道:“看见姑娘碎了一地的芳心呀。”
吴邪道了一声“别瞎说了”,小花却叹息道:“吴邪,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出口伤人。”
吴邪皱眉:“我伤谁了?”明明受伤的是他和小哥。
“正因你不觉得,才最伤人。”解雨臣摇摇头。只怕那叫阿宁的姑娘对吴邪也是真有些意思的,只是运气不好,又动错了脑筋,此番必定会郁闷一阵子了。
吴邪对这些话题一点兴趣也没有,只一门心思关注张起灵的伤势,这会儿便道:“小花,小哥为什么一直不醒?“
人参花叹气:“他没事,他心脉完好,只是失血过多,睡够自然就醒了。堂堂茅山大弟子哪有那么容易没命,就你大惊小怪的……”
胖子显然也被吴邪的神经兮兮折磨得够呛,直说他们说什么小哥都能听见,这叫哪门子昏迷,根本就是养精蓄锐,不信你现在亲他一口,保准小哥立刻生龙活虎了。吴邪瞪他,心说你以为我没亲过吗?亲了好多下了……阿呸!什么亲不亲的,死胖子都给他搅和懵了。那是渡气!渡气!吴邪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话,一方面恼这些人拿张起灵的伤不上心,一方面也终于相信是自己关心则乱了,也许小哥真的没有伤得那么严重。他这才松了口气。
马车大大地提快了他们的行程,傍晚时分,他们已经到了长白山脚下的村落。众人下了车,那马匹突然嘶鸣一声,竟自己掉头向回跑去。吴邪等人先是一惊,随即面面相觑。
老马识途,看来寨子里的马匹都是经过训练的,会自己返回。想必这也是阿宁的藏招之一。而她并未出手,而是随着他们走出这么远,应也真的如她所说,是手下留情了。至于理由,是良心发现,是内疚,又或是别的什么,吴邪已经不想去想了。他已经完全被眼前壮丽的山脉所吸引。
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好像就在刚才他还在世为人,还兴高采烈地跟当地人上山采参,还缠着张起灵带自己去开眼界。然而世事莫测,不过三年,长白依旧,他却已然成了一条七魄不全,朝不保夕的孤魂,连堂堂正正的走在阳光底下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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