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灰尘的呛鼻味使他不禁咳嗽两声,这才抬眼看清这里不是酒店套房。
怎么会在这里?
隐约还记得昨晚应酬喝了些酒,长翔开车送他回酒店,到酒店后面的事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所躺的沙发离阳台很近,可惜落地窗被层层的粗糙白布覆盖住,光线极费劲地透进来。
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看了许久,其实地面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完全看不出地板本来的颜色,看上去今天天气不太好,微弱的寒冷光线照在客厅的地板上,切出不规则的模模糊糊的影子。
白布开始或轻或重的飞扬,看样子是被风吹过后的晃动,显然落地窗没关,他突然回想起来自己昨晚是怎么进来的。
然后,敏捷的耳朵里听到有人站定在门外的脚步声,开锁的声音,再然后那人进来了。
谁?
他猜得到,这屋子里曾经住着的五个人,各自的去向他一清二楚。
除了钟未昔还会有谁?
这两年的时间里,他从未设想过再见面的情景,她再见到他,愤怒、受伤、委屈、或是恨不得想要杀了他的满腔仇恨,不外乎这几种情绪。
四目相对,他没想过会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见面,更没想过,她看着他的眼神居然有些呆滞,好像在看某件静止不动的物品。
目光从沙发上的男人脸上掠过,钟未昔缓慢地转了个身,四下里看了看,又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皱成一团的纸团,是从一整张报纸上撕下来的半片旧报纸。
展开后仔细比对了报纸上的图片,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客厅西墙角的地板上。那里和别处没什么两样,布满了尘埃,但只要仔细一看还是有所区别,地板的颜色似乎要深上许多。
蹲下身去,她用手一抹,地板露出异常的颜色,盯着这赤黑色看了一会,迅速又用另一只手掌去擦灰尘。
片刻后,那片地板的本来颜色露出来,竟然有一大块似血液的东西粘在地板上面。因为时间太长,血液干涸,变成了赤黑色。
目光瞬间变得迟钝,盯着这一大滩东西看了半晌,没有悲伤,没有哭泣,整个人纹丝不动地杵在那儿。
事实上她的喉咙里是哽咽的,只是两年的劳教已经让她渐渐忘了该怎么哭。
这个地方曾经敞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是她的爸爸。
两年前她最后见到爸爸是在法庭上,控告律师巧舌如簧,唾沫横飞地一项项列举着罪行,将一顶滔天大罪的铁帽硬生生扣在她头上。
她不发一言,全程不给自己辩护,从始至终低着头,木然地盯着手腕上冰冷的手铐,没有人知道那时候她在想什么!
最后宣判,被带下去的时候,旁听席上发出一声痛心疾首的嘶喊,“钟未昔,你不是我钟柏龙的女儿!钟家没你这样的畜生!这辈子我只有钟未染这么一个女儿!”
正文 第4章 不翼而飞的器官
从小她便和爸爸不亲,惹了事往妈妈怀里一躲,爸爸的巴掌便招呼不了,以后每次捅了篓子,只要妈妈在,她多数能逃过爸爸的魔掌。
于是,爸爸就责怪妈妈护短,脾气温和的钟妈郑瑛一边护着她,一边耐心劝说,“老钟,小昔还是个孩子,你跟个孩子较什么真,讲道理就是了!”
“讲道理!讲道理!跟这个小魔头你给我讲讲道理看看?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看看你姐姐,再看看你,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你怎么就没你姐姐一半让人省心?没用的东西!”爸爸瞪大眼睛,气得咬牙切齿,那架式象是要把她拽过去生吞活剥了一般。
在她的童年记忆里,每次她犯了错他总是不问缘由,首先就是瞪起眼,接着是一阵狮吼功似的咆哮。
至今,她仍记得钟柏龙生气时恨不得要吃人的表情,与附近妈妈经常去上香的如来庙里的十八罗汉简直一模一样,面目狰狞,看得人心里直发忤。
她可不怕他,硬着脖子跟他反着来,不管家里谁劝都一个态度,“我没错!”
“小畜生,我让你嘴硬,我让你犟!”钟柏龙嘴里骂着冲过来,狠狠地拽起她拉到自己腿上,对着小屁股便是一阵猛揍,“我看你认不认错,看你嘴犟,你能是吧?就你这样以后到了社会上还得了,整个一横行霸道的小霸王,与其让你出去祸害人,不如今天把你打死,我不心疼,就当没生你这小畜生。说,王阿姨家门口晒的新昵大衣是不是你绞坏的……”
小屁股疼得快开花了,可她就是憋着一股气,小脸涨得通红,咬着牙趴在那里一声不吭。
“哎呀,老钟,你轻点儿,轻点儿,别说这样的气话,她是你女儿,不是你抓的嫌疑罪,下手轻点儿……小昔,你就认个错,认个错不行吗?”郑瑛心疼在旁边直掉眼泪,可这父女俩没一个肯妥协的。
听到动静,在里屋写作业的钟未染手里拿着铅笔跑出来,一看这架式吓得快哭了,缩到郑瑛怀里,“妈妈,我怕……”
钟未昔看了一眼姐姐,低下头去,当时年纪小的她好恨钟柏龙,恨钟未染,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等她长大了,他们谁也别想再欺负她。
钟柏龙不是瞧不起她吗,她就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