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袁观潮第一次见到那哥们儿,他此前没见过这个人,尽管江湖上已经充满了这个人的传说。传说归传说,袁观潮还是拒绝了邀请。
他甚至对唐子风怒不可遏:“帝王医药这种资质的股票你敢这样玩,还不够吗?”
唐子风倒也坦然:“好吧,反正没有什么项目,缺了什么人,就会干不了的……”
5个月前。
1995年年初,帝王医药的收购局势变得不明朗起来。当时,正逢一番恶性通货膨胀,宏观政策进入紧缩时期,政府高举控制物价的旗帜。
帝王医药是否会被收购的争议,真正进入白热化。
机构的多空力量一直争执不下,但都倾注了全力,形成了两大阵营。所有矛盾焦点都集中在政府贴补上,这决定着帝王医药是否会被成功收购。
空方从市场角度认为,当地政府不会拿出那么多资金来贴补帝王医药,帝王医药的账面上现金流不足,也看不到具有应对这场恶意收购的实力。
多方则认为,政府不会就此袖手旁观。
政府公布最终决定的5月29日马上就要到了,帝王医药的股价命悬一线。
就在贴补日前几天,登门拜访袁观潮的资本掮客络绎不绝,十有八九都是请教袁观潮关于帝王医药的看法,探听他所了解的地方政府态度。
身为“证券教父”的袁观潮在市场上拥有很高声望,在几次股票出现重大分歧时,最后都是袁观潮压对。
不过,袁得鱼看到,父亲每被问及这个敏感问题时,总是缄默不语,或是顾左右而言他。
一个月前。
4月下旬左右,谁也找不到袁观潮,他奔嵊泗去了。
袁得鱼很能理解袁观潮为什么去那里,这是隔岸观海。
袁得鱼第一次被老师指责是因为自己对同学打架事件置之不理。老师十分生气,说:“身为班长,怎么不管好同学?”袁得鱼回答说:“老师,你有没有看到打架的好处?”老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袁得鱼耸耸肩:“你看这地上,被他们拖得多干净啊……”
袁得鱼虽然年幼,但也算耳听八方,对证券市场也有些粗浅的了解,他不禁问道:“爸爸,帝王医药已经热火朝天,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呢?”
袁观潮说:“你看这证券市场,被他们一伙人搞得多热闹呐!”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手表的秘密(10)
“爸爸,那你真的不参与帝王医药了吗?”
“古人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况且,这里距离上海还不到千里。”
袁观潮一派气定神闲:“学不会放下,何以装得天下呢?”
袁观潮很喜欢这里,就好像枪林弹雨之间偶现的云淡风轻。这时,一只鸥鸟从眼前飞过。袁观潮举起手中的酒,爽快地喝了好几口,随口吟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太多地方是上海的后花园了,浙江嵊泗算是一个。这里山林郁郁葱葱,晚上还会有一些军人在广场上狂欢。
“爸爸,那你喜欢嵊泗吗?”
“喜欢,这里是你妈妈的故乡,我每次到这里,都会想起你妈妈。”袁得鱼记得,妈妈生病前,他们全家几乎每年都会来一趟嵊泗,一家三口一起幸福地在沙滩上散步。
“对一个人来说,金钱只是身外的东西,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人最深沉的痛苦是无法与自己最心爱的人分享。”袁观潮叹了一口气,眼神中充满柔情,“每到资本市场的关键时刻,我就会跑到这里看看。我能够感到,你妈妈就在不远的地方看着我。”
袁得鱼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象母亲的温暖正包裹着自己。
“遇到重大事情的时候,让自己从那个环境中抽离出来,就可以看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你看这里,只是一个小渔村,静谧安详,与世无争。而千里之外的上海,物欲横流,每个人都在趋名逐利,你喜欢哪一个呢?”
“我不知道。”袁得鱼诚实地回答,“为什么说上海趋名逐利呢?我觉得那里挺好玩的。这里什么都没有,我简直快闷死了。”
“你要记住一句话,”袁观潮停顿了一下,轻轻地说,“心在荒村听雨,人在江湖打滚。”
袁得鱼眨了下眼睛,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想继续问一下,发现父亲闭起了眼睛,他也跟着闭起眼睛—但他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是尝到了一点咸涩的海水味道。
5月27日晚上,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停了下来,袁观潮便坐在外面看星星。一辆黑色皇冠在夜色中停在山道上,有两个人走了出来,他们径直而上。
“请问是袁先生吗?幸会幸会!”来者作揖道。
“你们不知道我一向不接待黑牌照的车吗?”袁观潮正眼都没瞧他们一眼。
这时候,袁得鱼正好抓小虫回来:“爸爸,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半山腰上有一个很深很长的隧道,很阴凉的……”
其中一个长相有些奇怪的中年男子吃力地吐字道:“这孩子说的可能是军用坑道。嵊泗的山谷中应该有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