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包容地接受了她的失忆,并小心翼翼地不提不问,他们应该是在耐心地等着她重新融入,可她似乎也不想记起过去,除了好奇,也没别的念想了,她不想回到他们的世界,就好像他们的世界本就不应该有她。
饭后,遥遥乖乖地跟着小草早早地回了房间,相比之下,跟小草相处反而自在很多,没有过去的牵绊,只有眼前的友谊,轻松又惬意。
夜深了,大伙都各自回屋,阿兵和小虎勾肩搭背地像小时一样天南地北地胡乱聊着,大壮和小美也手拉着手回屋整理了。
热闹的活动室就剩下秦逍一个人。
想当年,每一个夜晚,这个活动室只有他一个人。钱爷爷在时,总将他带在自己屋里,也许是顾及他的病,总是给他最好的照顾,可钱爷爷死后,他便没有了床位,只能用小椅子拼搭临时的小床,睡得怪硌人的。那时,大伙都沉浸在失去钱爷爷的悲伤愤怒中,没人关心他。
后来就来了遥遥,遥遥并不是孤儿,她还有家人,她那时经常带着各种好吃的来孤儿院看他,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她也无家可归了,而从那一刻起,所有人好像都不记得遥遥的过去了,在大家的记忆里,她一直就是一个孤儿。那时,遥遥哭得很伤心,因为她在意的人再也不记得她了。可逍逍记得,他记得她所有的变故,他承诺会永远记得她,他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永远记得彼此,永远不分开,可先食言的人竟然是他。
灯下,秦逍卷缩在暖色的灯光中,却周身笼罩在暗色里,勾勒出一个单薄而寂寥的身影,那身影,似有千万种情绪沉沉绕绕,惊扰不得,再细看去,却又好像只剩了一种调调,冷冷地被寂寞吞噬着。
半晌,秦逍微微抬头看了看暖黄的灯光,又望了望窗外莹白的月亮,微微呼出了一口气。
天上藏黑,地上被月光泛得莹白,多么像是阴阳两极割裂的世界,事事变迁,人心漂泊,他们明明再次相遇了,可却回不到从前了,遥遥她,不再是遥遥了。
他的遥遥究竟怎么了?
“给你腾了个房间,去看看。”
正当秦逍出神时,身后传来大壮的声音。大壮侧站在门口,明暗的交界让大壮一半在黑暗中,一半在光明里,却偏偏要将脸撇进黑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这语调听着有些别扭。
秦逍缓缓站起身,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其中的别扭,浅笑着跟了去,道:“多谢。”
大壮似乎轻嗤一声,转身就走。
曾经,是他对逍逍无端怨恨,故意无视,可逍逍却偏偏是那个在他们最困难时伸出援手的恩人,明明该道谢的人是他,该道歉的人也是他,却要逍逍假装过去压根儿没有不愉快,到头来还是逍逍先开口说谢谢。他大壮究竟是有多精贵多玻璃,多么可笑。
大壮走在前面,穿过连廊,走过一排旧平房,后面一排是新建的,孤儿院果然是扩建了不少,地方也宽敞多了。
两人停在一扇门前。
“到了。”大壮说着,又不自觉的撇开头,好像这间崭新的房间是对逍逍往昔连床位都没有的补偿。
“谢谢。”
“……你……不用说谢,”大壮撇开视线,“该道谢的人是我。”
说完这句,大壮似乎松了口气。
可秦逍木讷地看着眼前这扇崭新的木门,既不搭话,也不开门,两人就这么杵在门口,说不出地尴尬。
大壮实在受不了逍逍这与生俱来的断绝尘世的气息,他跟他似乎永远差着几根平行线,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原本鼓着勇气说了句软话,想着就此尽释前嫌握手言欢。可此番想来,八成是他自作多情,人家逍逍眼里从来就只有遥遥,只有对着遥遥时才有了些许烟火气,他俩之间,没门儿……于是转身要走。
“大壮,”
秦逍突然喊住他,大壮身形一震,这反倒让他有些激动,难不成不通情理的逍逍开窍了?古木发芽,铁树开花,他这做大哥的激动地几乎能掉出几滴老泪。
大壮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看着秦逍,期盼着能说点什么。
“我走以后,遥遥她怎么了?”秦逍耷拉这脑袋,好像很是懊恼。
大壮松了松原本紧张的肩膀,唉,逍逍眼里果然只有遥遥,难得开口也离不开遥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