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远远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少女清脆的“咯咯咯”,夹着奶声奶气的“咻咻咻”,一阵接着一阵,一大一小不知道为着什么乐呢。
忍冬敲门而入,脸上含着端庄得体的微笑,但见司南两只手抱着咻咻,竹榻上乱七八糟摆着一堆东西。
司南穿着崭新的沉香色水纬罗襦衫子,系着淡青色的汗巾子,缀着一个翠绒缎面的小荷包。发髻十分新潮,齐眉高的留海,用了点桂花油抹头,将头发高高扎起,分成两束,盘扭而成高高的尖髻,经耳后弯到尖髻上,一起混扎着插上两根木簪。底下的头发变成两条小辫,辫稍缀着彩色茧绸。
这样的发髻,远远一看,比本人高了一大截,像牛角似的,就叫牛角髻。
托某个说话大舌头的人福,司南才知道青云门是允许自动发挥、展示才艺的地方,于是闲极无聊,喜欢给自己变幻造型——总要每一样都试一试。才知道合适不合适吧?
若说别人梳成这种怪模怪样的发髻,只怕难看的出不得门。因为这种发型,对脸型要求太严格了,下巴宽绰一点显得傻气,脸颊丰满则过于肥胖,眉骨高挑就像尖酸刻薄的人,一点点小缺陷都能放大数倍。
唯有司南,乍看惊奇有趣之后,会发现百看不厌,越来越有味道。因为她脸型的完美很好的被衬托出来,尖尖的瓜子脸,只有巴掌大小,齐眉的流海下扑闪着长长密密的睫毛。长且翘的睫毛下是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不大不小刚刚好,左右顾盼之间,含着水样的晶莹剔透,会说话一般。
忍冬只看了一眼,就转移到另一人,哦,是神的身上。
这一看,没忍住。差点笑喷了。
咻咻穿着带着虎纹的性感小内裤,额头绑着一条红带子,浑身白嫩嫩、光滑滑的站在哪里,司南手里不知拿着什么,在给他扑呢。
细一看,才看到是些轻白的粉末,飘飞在空气中,隐隐带着茉莉的香气,知道是妆粉一类,忍冬抿嘴一笑。
这个司南,还真会整蛊人!
最难得,被整蛊的人还很高兴。同样换了造型的咻咻,握着小拳头,“咻咻”个不停,一时下蹲,一时踢腿,忙得不亦乐乎,冲司南直笑。
“咦?是忍冬姐姐?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忍冬心想,这里明明是容儿的地方,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呢?但她识趣的没有直接问出口,因为是容儿亲自把司南接来,让她住着,就是老菩萨也不能干预啊!
“明天就是青阳宗掌门的寿辰,听说小南妹妹求了阿织,想一道去祝寿?”
司南笑得随意亲切,“嗯,离了有三个月了,当初走得急,好些人没道别都没有。趁这机会去看看,走动走动。”
说着话,手里依旧忙活,司南把一盒***香妆粉,连着蒟蒻粉擦收好,在咻咻粉嫩的脸颊上吧唧两下。
咻咻看起来性质高昂,对司南明显的揩油行为并不介意,不断摆出各种POSE,最搞笑的是扎马步,学大力士晒自己胳膊肌肉,笑得司南直打跌——要不人家怎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原来一个色小孩,被司南教育得色上加色,无可救药了。
容儿也捂了嘴,笑得肩膀抖动不止。咻咻的教育问题,自有容儿操心,不是她应该过问的。她只关心老菩萨,和老菩萨所代表的草木一系的利益。
“小南妹妹,你真是聪明人,看你把咻咻都收服了,门中的姐妹,提起你来哪个不羡慕?”
“收服?”司南眸中一闪精光。面上笑容不改,
“咻咻和我亲,那是因为我也对他好。真心才能换来真心,但凡我抱着一点收服的心,他还能和我这么亲近?”
忍冬笑了笑,心中一动,随水推舟赞道,
“我就知道小南妹妹你不凡,不是那等借着人势作威作福的小人。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早听闻你和青阳有些龃龉?好妹妹,听我一句劝。若是真的,这个当口,引人议论的,不如不要去了吧?或者别和青鸾、阿织一起。改个时候,我或者三七,都可以陪你回去走走。”
司南闻言,笑容便收敛了,眼珠转了转,口气有些生硬,“忍冬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怕我过去惹事生非,连累到你?哦,你自然是连累不到的,难道是怕我连累到青云门?呵呵,姐姐也太小心了!我是什么人,人家那里当我是回事呢?”
忍冬的眉头跳了跳。
她已经这么明显的暗示了,司南还推三阻四,是什么意思?当下,也冷了下来,用冷冽严肃的口气说,“司南,你是老菩萨救回来的。老菩萨为了你,不知多少日夜没有睡好,现在还疲倦的没有精神。这个当口,或是出了点什么岔子,不是又让老菩萨劳累么?”
司南挑高了一条眉毛,这个时候的笑就显得有些不善了。
携恩求报?这个她想过,只是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
爱抚的摸着咻咻的脑袋,司南的心中飞快的旋转,把报仇或者报恩,利与弊想了数遍,忽地笑了笑,“姐姐是自己来的,还是老菩萨让你来的呢?”
“这有什么不同?”忍冬反问,接着缓了缓语气,“你来得迟。不知道青云门与青阳宗世代相交,又比邻而居,友情自然不同……”
“自老菩萨起,容儿、喜儿、冬儿,就没有不合青阳宗交好的。就是青鸾,也时常和那边走动。阿织就不用说了。青阳宗原本是大乘道宗,千年前……”
司南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收拢了那些表面的客套,眼中全是淡淡的嘲讽——那些和她无关,她只知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忍冬姐姐,我早就想说一句话了。”
被打断的忍冬不知究竟,奇怪问道,“什么?”
“你既名忍冬,忍冬忍冬,就不觉得难受吗?”
“这有何难过?忍冬即是金银花……”
“这个人人知道!金银花性甘寒气芳香,甘寒清热而不伤胃,芳香透达又可祛邪,清热解毒的良药。我说的是,门中既然有了冬儿,你偏偏叫忍冬,不是和她过不去吗?青云门四季皆春,气候温和,独你偏偏叫忍冬,一辈子待在冬天里,自己也没觉得不妥?”
忍冬被堵得哑口无言。她随即想起莱菔被司南一番话,也吵着要改名的事情,对司南毒舌,又有了新的一番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