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不禁哑然失笑,刚刚升起的一点警戒之心也随之烟消雨散了,心中暗笑自己多心了。赵信毕竟还是孩子,即便再出色也是个自己身边的孩子,自己向来待他亲近,他在不知不觉中也对自己产生了崇拜和依赖,像足了父子。赵雍一生阅人无数,早已看出了赵信这人心气虽高,却极重情义,自己若厚待于他,他绝不会做出有损于自己的事情。
待回邯郸后,不如让赵信多于何儿亲近亲近,两人年岁相仿,也都是聪明人,要是能成为知己好友倒是一桩好事。赵雍心中暗暗想道。
赵信仍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道,满脸的眉飞色舞,浑然没有察觉到主父心中所想。他只是见主父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专心的听着自己说起在城中的得意事情。
半天才说完,赵信咂了咂有些干的嘴唇,眼露馋意的望向主父腰间的酒囊。主父见之笑了笑,解下腰间的酒蘘扔去,赵信连忙接过,大口的喝了起来,
这酒囊中盛的可不是一般的酒水,而是草原上闻名遐迩的马奶酒,自古便有记载,草原人是“马逐水草,人仰潼酪”。而主父喝的正是林胡王进贡而来的马奶酒,是林胡族人精心制作的,多次蒸酿,酒味醇厚,奶香四溢,是为酒中上品,寻常人绝难喝道,所以赵信才趁机向主父讨要。
一口气喝了小半袋,抬头见主父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凝神思虑的样子,赵信便使了个心眼,悄悄的将酒囊放入了马鞍上的袋中。
这时赵雍眼神已经递来,待看见赵信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不由好笑道;“你既然喜欢喝,一会去找韩胜拿些就是了,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赵信嘿嘿的尴尬笑了笑,挠了挠头谢了恩。
赵雍笑着望向石虎道;“你看看这个小子,刚来的时候滴酒不沾,现在被你们带成了个小酒鬼,连我的主意也敢打,当真胆大妄为。”
待笑过后,赵雍回过身来正色道;“那你的意思是季辛已经说服了全城,准备归降我赵国?”
赵信忙点头道;“正是。”
“全城一万六千甲士,登籍在册子民九万八千,季将军愿意举城降赵。”
赵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倒是立了大功一件。”
赵信笑了笑,打趣道:“其实最大的功臣不是我,而是灵寿的那个司马喜,若不是他倒施逆行,逼的季辛无路可走,我们赵国也不会白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如此说来主父你将来要是俘了他,到应该对他论功行赏了。”
赵雍却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神色若有所思,仿佛牵动了心中之事。又转开话题笑道;“你这次智勇双全,立此大功。说吧,想要什么封赏,寡人一并满足你。”
赵信脸色的笑容却渐渐消退,沉吟了一会,却低头正色道;“主父,我不要什么封赏,我小小年纪你就让我当了羽林校尉一职,这已经是极大的赏赐了,我不敢再要什么官职,只想向你求个恩典。”
赵雍见他面色有异,奇道:“说来听听,只要不太过分的,我都一并准了。”
“我父亲和舅父在朝中为官,位居高位。我虽未接触过朝中之事,却也知道朝堂险恶,权利倾轧残酷,别看现在风光无限,稍有不慎便是高高坠下。我父亲是心高气傲之人,心中有着读书人的清高和孤傲,恐会招人嫉恨。所以我想向主父你求个恩典,将来若是我父亲或者舅父犯了什么大罪,你能网开一面。”
赵雍闻言看了赵信一眼,叹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现在我倒是有些羡慕你父亲赵颌了,生出了这么好的儿子。好了,你的要求我准了,只要你父亲和舅父不是犯了什么谋逆大罪,其他我一律免除刑罚,如此你可满意?”
赵信顿时大喜,急忙行礼道;“多谢主父。”
赵雍哈哈一笑,道;“无须谢我,要谢谢你自己,这是你自己努力换来的恩典。”
抬头又看了看已经一空的石邑城墙,又问道;“如今石邑守城将士何在?”
赵信忙说道;“都在城中军营集结,季辛他们正在那里维持局面。中山军已经放下了武器,正准备接受我赵军的收编。”
赵雍点了点头,“做的好,你随我前去受降。”
赵信见主父挥鞭欲走,顿时愕然,急忙拦马横在主父马前,惊道;“主父,你要亲自前去?”
赵雍一提马缰,目光横过。“有何不可?”
“这……”赵信一时语噎,愣了一会才呐呐说道;“如今城中新降,军心不稳,难免会有死忠中山国的死士存在,若是不长眼万一伤了主父你……”
“主父若是真想入城的话,不如先派一员大将领兵入城,接掌各处防务后在入城受降,这样可好?”
一旁的石虎也上前一步,赞同道;“主父,你身份尊崇,此等小事不易犯险,不如让我先入城为你打点,这样稳妥些吧。”
赵雍却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赵信道;“赵信,我且问你,你觉得季辛可是真心归降?”
“十足真心,绝无诡计。”赵信拱手自信道。
“那变成了,我们数千铁骑共同入城,还担心什么?难不成我赵雍在你们眼里就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