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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迎忠魂陆抗爽约（第1页）

陆抗回荆州署衙视事，是羊祜意料之中的事。他让陆抗、祈蒙、张耀把注意力集中在江陵城和石城的防御上，自己和覃封、封銘、张崇、贾舯、邹湛、甘闳在江夏城策划着已经告知陆抗的那件事，数月之内，在吴国石城以西险要地段，筑起五座关城。羊祜之所以敢于把自己的战略意图提前告知敌方，是基于对自己多年来对吴国边境军民“增修德信，怀柔布恩”的自信。

羊祜心里还有一个想法没有对陆抗说出，他要在吴国石城以西抢建五城之后，兵不血刃，尽夺吴国石城以西五县。

在命令覃封、张崇、封銘调动集结军队，赶造攻城器具，做出一系列进攻石城、威胁江陵的姿态后，羊祜又给陆抗送去一封亲笔信，其信曰：“吴国天下兵马总督兼荆州都督陆抗将军阁下，将军麾下游击将军靳泰、千夫长云彪在牛栏沟战死，实为晋吴两国边境近年最不幸事。羊祜感念靳将军等以下十名将佐，英武不屈，尽忠王命，堪为晋、吴执戈军人之楷模。基于此，我晋军特以金丝楠木寿材收敛靳泰将军，柏木寿材收敛牛虎、云彪等九缕英魂。并派千夫长徐胤以下百人护灵，送至乐乡地界。万望总督阁下晓谕属下各部知晓，派员在乐乡地界接受靳将军等灵柩。至于草草安葬于牛栏沟其他战死士卒，我晋方愿意为其亲属移葬尸骨提供便利。大晋荆州都督羊祜顿首顿首。”

身在荆州署衙的陆抗看了羊祜的亲笔信，又递给祈蒙看。祈蒙匆匆一看嗔笑道：“羊祜这是故伎重演，这种把戏他在小葱岭之战后已经玩过一回。以卑职愚见，咱不理睬他。他真送来靳泰等人灵柩，派个百夫长带人接下就是。”

陆抗因皮肤瘙痒和肠胃病复发，几乎寝食俱废。他强撑着身子站起身，走到几案前说：“请副州督帮忙备下笔墨，本督亲自给羊叔子回信。”

祈蒙想劝阻陆抗，犹豫片刻，还是为陆抗备好笔墨。陆抗略略沉思运力，提笔一挥而就。其回信曰：“晋朝荆州都督羊祜将军阁下，将军以楠木、柏木寿材收敛我方战死将佐，安葬战死兵卒，实乃大仁大义善举，古今罕见之为，陆某对此感恩不尽钦佩不已。待靳泰将军等灵柩到达乐乡，陆某亲率属下出乐乡关迎接英魂并致祭文。微恙在身，恕不赘言。大吴荆州都督陆抗顿首顿首。”

陆抗虽然有些站立不稳，那一笔隶草杂糅的字体，也不再羊祜之下。

祈蒙看了陆抗写好的回信，迟疑一会儿道：“总督，恕卑职直言，羊祜是借机羞辱我吴国将士，彰显他羊祜的恩威，你这样做，正好上了他的当。”

陆抗知道祈蒙安排靳泰欲偷袭晋朝云杜县，是奉了万岁的旨意，也就不好怪罪祈蒙。他一边将信折好封讫一边说：“凭我对羊叔子的观察，其人乃烛照古今数千年之第一大丈夫也。我在他的信中没有看到羞辱我的意思，看到的更多是展示他的大仁大义。古之良将，有善待敌俘以夺取军心者。没有良将似羊叔子，以礼厚待被俘将卒、礼葬敌军阵亡者。或许你也知道，一副金丝楠木寿材，就需三十万钱。羊叔子现在能办到这个，你我却不能。即便你我有这个打算，荆州署衙有这个财力么？所以，只有本督抱病亲自迎灵致祭，才能为我们、为我自己争回一点点面子。”

陆抗的话让祈蒙只有点头的份，心里的不服气，也只能深深压在心底。

羊祜在江夏郡署衙接到陆抗的回信，兴奋地好一阵大笑。正和羊祜进一步谋划军机的邹湛、张崇、贾舯等人，

见状大惑不解。邹湛笑问：“都督能让职下看看陆抗的回信么？”

羊祜把信往邹湛面前一推：“尔等速速看过。”

羊祜见邹湛等人聚首看信，犹自兴奋不已大声道：“知我心者，陆抗也。可引以为友者，陆抗也。若陆抗生于大晋朝，镇襄阳者非我羊祜也。惜哉天成敌手，至今尚未谋面。陆抗以天下兵马总督身份亲出乐乡关迎灵致祭，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本督决定乔装成徐胤手下的送灵官，前去见见陆抗儒将风姿，领略陆抗大本营乐乡关的形制。决定了，我一定要见见陆抗。”

羊祜的话让邹湛等人大吃一惊，邹湛不相信地问：“都督果真去见陆抗么？”

羊祜狡黠一笑：“不是去见陆抗，是乔装改扮，悄悄见见陆抗。我也可以扮作一个郎中，给陆抗把把脉，给他治治老胃病和皮肤顽疾。”

邹湛尚未说话，张崇抢着说：“牛栏沟我张崇几乎是兵不血刃，闹了个完胜。都督至今未予奖赏，不知都督是何用意？”

羊祜对张崇的话也大吃一惊，明明说好等干完眼前的这件大功，一并申报朝廷予以重赏，怎地热锅蹦出个冷豆子，急着讨要奖赏？羊祜看着张崇好一会儿，才不高兴地问：“张将军想要什么奖赏？”

张崇一挺胸脯大声说：“末将要能够劝阻都督冒险的奖赏！”

邹湛和贾舯明白了张崇的用意，一起劝阻羊祜：“都督万不可以千金之躯，行冒险之举！”

羊祜心里真对冒险一见陆抗，留下千古佳话有了强烈的兴趣，他正色对邹湛等人说：“此事我意已决。有虎将徐胤在，你等不必担心。明天一早出发，来去六天时间足够了。”

邹湛见羊祜不是玩话，与张崇交换了一个眼色，张崇对外大喊一声：“千夫长徐胤速速进见！”

徐胤因要送靳泰等人灵柩去乐乡，已经在外面候命。听见张崇叫他速速进见，一个虎步跳进执事堂：“徐胤到！”

张崇眼睛瞪着徐胤：“千夫长徐胤！都督要乔装改扮成你手下的送灵官，深入南荆州腹地去见陆抗，你该怎么办？”

徐胤一下明白张崇的用意，就面对羊祜大声说：“都督一身，重如九鼎。请都督今天再绑了徐胤，然后可以一意孤行！”

在牛山营垒营门被徐胤犯颜阻猎的那一幕重现眼前，羊祜无奈地对徐胤笑笑说：“羊祜爱徐胤，徐胤不爱羊祜。你一意孤行的话语，本督实在难以承受也。”

邹湛知道羊祜已经接受了众人的劝阻，就接着羊祜的话玩笑说：“都督错怪千夫长徐胤了，他是在说我等一意孤行啊。”

徐胤领会了邹湛的话锋，就说：“徐胤不敢说都督一意孤行，一意孤行的话头，原本是说直接上司张将军的。听说都督要身履险地，心里一急，就说到都督身上了。”

徐胤一番笨拙地解释，使羊祜和众人一起大笑起来。

经过精心准备，由从事中郎邹湛、千夫长徐胤带领的送灵队伍从牛栏沟出发了。羊祜因不能前去见见陆抗，特命邹湛做自己的特使去会会他。送灵队伍前队是十二人的灵旗白幡，丈二高的黑色灵旗上书“泣送吴军忠魂魂归故土”十个白色大字。灵旗白幡之后，就是十辆马车拉着靳泰、牛虎、云彪等十副灵柩。每副灵柩有八个白衣白帽的兵士扶柩前行。灵柩之后，是邹湛、徐胤等白衣百冠白马十二个送灵官。根据双方都督最后协议，晋军送灵队伍每经过一个大的村镇，都由吴国地方官迎灵致祭。把个深入南荆州腹地送灵行动进行的庄重肃穆，声势浩大。众多的吴国黎民百姓惊奇敌我双方的礼仪谦恭，每每有数百人跟在送灵队伍后面看热闹说新鲜。

送灵活动影响超出了邹湛的预料，他既感慨羊祜的别出心裁，也感慨陆抗心胸大度。他和徐胤紧紧并辔道：“我现在和都督的心情一样，心里很迫切见到陆抗。”

徐胤扭头警惕地扫视跟随的吴国百姓一眼说：“我也有迫切见到陆抗的愿望。”

“是啊，古往今来都是英雄惜英雄。非羊将军不行送灵的‘德信’之举，非陆将军不做迎灵致祭之态。难怪都督要我当面问候陆抗，代替都督个人祝愿他贵体金安。两个英雄之间，只有各为其主，没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啊。”

徐胤微微一哂道：“徐胤一介武夫，不会感慨良多。陆抗并非是谦谦君子，他在江陵城杀人毫不手软，我想早点见到他，是为了讨得我们平安回去的保证。”

邹湛也微微一哂道:“清仪觉得，是千夫长多虑了。”

石城以南的毗邻长江的乐乡关，是晋吴双方约定的交接灵柩的地点。出乎邹湛、徐胤的预料和期望，吴方关门紧闭，在关前只简单放了一张祭桌，稀稀拉拉站着几个迎接灵柩的官吏、兵士，更不用说陆抗亲自迎灵致祭了。再看关楼之上，旌旗林立刀光剑影，已是如临大敌之势。待晋朝送队伍接近关前，吴方迎灵官焦仝伸臂制止了前行的队伍，大声喊道：“停下停下！闯关者下马报上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