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离身的东西殁了,南宫惜随之冷静了许多,他怒目而视,压低声音:“死老三,你阴我?”
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人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两声,握剑的手倏地一紧,眨眼便欺身上来。
只不过是弹指的功夫,南宫惜身上七处就已中招,凡是被剑鞘尖头点过的地方,皆慢慢升腾起缕缕犹如被蚂蚁啮噬般的酸麻涩痛,苦不堪言。
“肖老三,你想死是不是~~~~~~~~”南宫惜恼羞成怒,拖着长音怪叫着,笼在袖口里的手指微张,瞬时弹出十二颗如意珠,颗颗都打向肖狂周身的各大要穴。
“叮叮叮叮……”
肖狂长剑的鞘尖和如意珠一连碰了十二下后,珠子改变了方向——每一颗都朝着灭灯房间的窗子更迅疾地劲射而去!
南宫惜顿时傻眼。
他愣愣地瞅着那个方向,晚了,他的如意珠群已经远到看不清了……这个阴险的王八蛋!他欲哭无泪,恨恨在心里诅咒。
在南宫惜愣神的功夫,肖狂扯了扯苍白面皮,如箭矢激射般霎时退开,他脚尖微点,就此跃上近处小径旁的柳梢,足尖又点了几点便折上屋檐,嗖嗖去远。
原先跟南宫惜快乐分享意见的小书童见形势不对,早一溜烟跑了。
“噗嗤噗嗤……”
犹如新开锋刃的宝剑削豆腐般的闷沉声响不绝于耳,每一声就好像劈在了他心头,南宫惜痞里痞气的脸垮了下来,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六哥~~手下留情~~”
一股鬼魅的轻烟不知何时飘入院落,那烟还四下游移着,留下一周圈的灰色残影,将处在中间的南宫惜裹了个密不透风。
南宫惜咧着嘴,咬着牙,紧紧闭上已经被闪花了的细长眼睛。他的尖耳朵还小心翼翼地轻轻动着,可周遭只有那削泥破豆腐的钝响,哪怕是一丁点铁器坠地的声音也没有,全军覆没,呜呜呜呜……
前院忽然传来一声悠长的呼唤,“公子,简相爷来了!”
一个异常低沉的声音从那满院皆是的残影里透出来,不带半点情绪,“不见,送客。”
正吐着血的南宫惜听见似有一阵急雨点子蓬头盖面打过来,连忙伸手向空中一抓,打向他的物事虽多,却密集成一小簇,一掌尽可全数抓在手中。
“逸儿,你又淘气。”
隐着笑意的嗔责直直飘入院中两人的耳朵,片刻之后,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男子翻墙而入。来人在二人面前含笑站定,他形貌清癯,萧疏轩举,手里还提着一个黝黑的酒坛子。
“这么晚了,相爷好兴致。”
南宫惜硬挤出笑和他寒暄、告辞,然后死死握着他那可怜的被碎成九十六份的如意珠遗体,哭丧着脸闪人了。
立在庭院中央的青衣男子皱着眉头,淡淡扫了来人一眼,“相爷有何吩咐?”
灰衣男子敛起笑意,面上关怀之意十分明显,“逸儿,为兄的只是担心你。”
青衣男子闻言抿唇,沉默半晌,终于低声道:“我很好。”
灰衣男子暗暗叹口气。
他这个唯一的异母弟弟自小就难捉摸,这些年倒是愈发如此了。原先明明是万事皆不入眼的性子,这几年却像是时时都怀着满腔心事,让人更难猜度。
年前自请领兵抗击扰攘边境的鲜卑一族,自此常驻塞外战功频传。行军布阵,竟然比征战沙场二十年的飞虎将军还要小心三分。
威思侯,威思呵……连新皇也要这样戏谑他。
两人对视片刻,青衣男子忽地挑眉,似笑非笑,“你居然还有脸带酒来。”
这是与他一笑泯恩仇的意思了,灰衣男子心生安慰,想着像儿时那般突然袭过去拍他肩膀。哪知还没等他动作,面前青影一闪,手中的酒坛就被卷走了。
灰衣男子对着空空的右手,又连声叹气。今时不同往日,他这做兄长的技不如人,威严扫地,唉唉唉唉……
见身在高处的青衣男子已经举着酒坛子大口大口地仰头灌酒,灰衣男子当即足尖点地,刷地追去,“那是最后一坛了,给哥哥留点,再说,你又不胜酒力……”
(内苑深深,辛苦批折子到后半夜的隐帝对着酒窖最里处的一片空荡荡,暗自咬碎银牙,反了反了……)
月色清冷,青衣男子凤眸如水,神色迷离,犹如玉山之将崩,傀俄醉倒在屋顶上。
这万千世界,是否真的只有一座奈何桥?人说,不喝孟婆汤就不会忘却前尘,一直守在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