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因此而成了他一生之中莫大的悲剧,那是爱情的死亡,也是感情的死亡。
夫君遭暗算的消息传来,尽管英乔想瞒着云姬,但一不小心还是走漏了风声,因此她那本来虚弱的身体更加堪忧了。因为马上就要临产的缘故,所以她们便打算等云姬先把孩子生下来、养好身体之后再西上长安。
一个月后,乃由英乔亲自为云姬接生,然而令英乔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由于云姬先前小腹上所受过的伤,这个时候严重的问题便一发而不可遏止地显露出来了——当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顺利地降生下来时,而他那年轻美丽的母亲却已经永远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她的临终遗言是“能为韩郎添一后人,我这一辈子够了;英姐姐,替我照顾好韩郎”,那是格外平静的弥留之际的面容。而如此意外也大大地出乎了英乔的预料,她简直都要难过死了,她更不知道要如何向夫君交代。
而添丁的消息传到韩信那里时,他听说自己有了儿子竟高兴得忘乎所以,一时间把什么不快都忘了。英乔暂时把那噩耗隐瞒了下来,而等到后来韩信终于从门人那里得悉爱人的死讯时,他的第一个反应竟是——云姬肯定是被英乔害死的,这是她对自己杀死钟离昧的报复!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它终于使得韩信无可挽回地滑向了人生虚无与坠落的深渊……
几个月以后,当英乔带着两个孩子千辛万苦地到达长安时,迎接她的已是韩信的另一张陌生而可怕的面孔,这是一张自暴自弃、麻木*的面孔。
韩信尽管怀疑,但却并没有将自己的夫人治罪,但他却再也没有去理会她,而是自顾自地沉溺到了声色的海洋中去了,他在要感情上折磨她。此时已经对人生失落至极的韩信,只有靠着接连不断的刺激来寻求暂时的解脱了,可想而知,他已经开始变得足够无耻和堕落了。他也就这样一天天地消瘦下去。
而同样敏感、聪明的英乔已摸出了些头脑,此时的她也已是痛苦和无奈到了极点:谁让她的医术在韩信看来竟是那么得神化呢?可是她却又偏偏没能拯救得了云姬的性命!纵使救了一辈子的人,可却无法抵偿仅仅这一次的力不从心……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4小节、蜗居长安(上)
汉七年(前200),边境四处狼烟,天下兵戈再起。心怀不满的韩王信等人起兵叛乱,他们勾结了此时正马壮兵强的匈奴人,想趁着中原地区多年战乱所造成的空虚大举南侵,以重新瓜分天下。尤其在匈奴人,他们已拥有了一位前所未有的英明领袖——冒顿①,而且他们还拥有能骑善射的控弦之士达四十万众,在总体实力上已经明显超过了汉方。在无疑便助长其野心之膨胀。
勉强之余,刘邦便又征召了三十万大军准备御驾亲征,因为他也晓得此次匈奴人来者不善,不得不举倾国之力。而他也自忖,恐怕只有韩信才可能具备打退匈奴的胜算;然而此时他见韩信竟是那样一副不堪、可怜兮兮的面目,以为他那也都是对于自己的不满,所以实在没敢把兵权再重新交付于他。纵虎归山、纵龙归渊那是万万不能的,而宁可去承担失败的巨大风险,这就是矛盾、无奈的政治。
对付匈奴灵活、机动的骑兵部队,最有效的武器则莫过于车障和弓弩:车障是用来阻挡骑兵那强大的冲击力的,而弓弩自然就是有效地射杀骑兵的;由于骑兵所骑乘的马匹是个较大目标,因此在这一点上便是步兵对骑兵的相对优势。这当然都是用心军事的韩信所熟知的,而且步兵的指导原则一定是要以守为攻,不然就很容易会被占有速度优势的骑兵所分割包围。
然而由于刘邦的急于求成,他的准备一点也不充分,而且他在对付匈奴人的战略战术上也是外行得很(他手下的将军们也没几个谙熟此道的),因此他到达平城②才刚一同匈奴人交手,就马上被人家包了饺子。若不是陈平献上奇计贿赂了冒顿的一位宠姬,他刘邦就难逃被活捉的厄运了。
而也从此开始,长达半个多世纪之久的屈辱的汉、匈和亲史便拉开了序幕(尽管以后“和亲”成了中原政权惯施的策略),直到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时期,两家血拼了几十年,惨胜的汉家才终于稍稍占据了些上风。
① 为求自保,冒顿是在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头曼单于的情况下而得以继立单于之位的。
② 今山西大同一带。
放纵过度的韩信终于病倒了,加之他先前的伤心过度,近些日子他竟有过一次吐血数口的经历,所以这一次病情每况愈下的他便病得失去了清醒的意志。
英乔既然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赌气,所以起先就没有去理会他,然而为他诊治的医士却告诉她说侯爷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这时她才赶紧跑去看他,而他已经谁都认不出来了,只在那里说着几句不着边际的胡话。
英乔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韩信的病状,于是就和一帮医士们试着用了各种办法来救治他,可是怎么也没有见到太明显的效果。正在无计可施、万分危急的情况下,作为韩信夫人的英乔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得不采取了最大胆也同时是她所最为擅长的一招——针灸!好在韩信的身体底子还算好,而且他还实在没有到那种万念俱灰的地步,因此在英乔的一番金针的强烈刺痛下,他便开始慢慢苏醒了过来。接着,她又把自己的血管也扎破,滴出了好多血来煎治偏方给夫君喝了下去。
就这样,在英乔的悉心照料下,也渐渐从精神上被感化过来的韩信又重新看到了人生的希望,他在同英乔摒弃过前嫌之后,身体也就得以迅速地恢复了过来。
他告诉自己不能倒下去,因为他还有两个那么可爱的孩子,尤其还有他和云姬共同的儿子、他们爱的明证和结晶。他为儿子就取名叫韩云,字英怀,以纪念他的生身母亲和大母英乔对他的一番哺育之恩。
就这样,一家人又勉强恢复了从前的生气,尽管再不可能似从前那般亲密无间、其乐融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4小节、蜗居长安(下)
但韩信还是那样高傲,没办法,谁让他骨子里如此呢。他知道刘邦很是忌讳自己展露才能,尤其只要他这个战争天才一出门,便观者如云;只要一立于朝堂之上,那众人的焦点无疑便成了他。所以他便常常称病不去上朝,干脆和刘邦不见面就是。他还日夜埋怨刘邦对自己的负心之举,一个人独处时总是心怀幽愤,有时言之不足乃托于歌,几杯酒上头之后更是无所忌惮。
他更羞于和周勃、灌婴、樊哙、曹参等一班曾作为自己的手下、而今却也都已经因功被封赏侯爵的武夫们为伍,他就知道一个人无事时继续钻研他的象棋玩,权作发泄而已。就有一次,韩信出门恰好经过刘邦的同乡兼连襟③、将军樊哙的府第,因为好奇里面的热闹就不由得进去了,而那一向敬畏和仰慕韩信威名的樊哙自然大喜过望,对待自己的偶像那当然是毕恭毕敬、谦恭有礼,跪拜送迎,言必称臣:“大王乃肯光临臣下的寒舍,实乃臣下三生有幸!”没想到人家竟如此看得起自己,竟然不怕犯了忌讳而依然称自己为王,可是这个韩信却仍不领情,他在步出樊哙家门时乃仰天大笑道:“此生竟与樊哙之流为伍,笑话啊!哈哈……”
这话自然很快就传到了刘邦的耳朵里,他对韩信的猖狂心下实在不快,怎么说樊哙也是皇亲国戚,韩信竟一点面子都不给,可气、可恨。但韩信在他面前却一向是很乖的。
就有一次,刘邦在后宫中单独召见韩信,和他讨论诸将的长短、优劣、贤愚问题,说了半天,他韩信仍是一个也看不上眼。最后,刘邦竟忍不住试探地问韩信道:“你觉得朕能带多少兵呢?”说完就大笑了起来,分明就有想听好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