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泌恨不能掐死两个小混账,脸色铁青,心里寻思着到了岸上,一人打断一条腿,看你们还混闹不?赵祁、林珩二人不知怀泌心中所思,嘻嘻哈哈地闹作一团,林珩还抢过另一只船桨,两人倒斗了个旗鼓相当。荀莹本来还定住身子悠哉地将荷叶上的露水倾到碗里,谁知船身越晃越厉害,碗里大半的露水都洒了出去。最后荀莹也怒了:“两个混小子,衣裳都湿了还闹个没完,还不赶快回去换了干净衣裳。要是明日得了风寒,我一定吩咐大夫开了最苦的药来。”
林珩、赵祁挨了荀莹一顿训,你推我,我推你,这个说:“都是他的错”,那个说:“这都怪他。”却将荀莹的话当做耳边清风轻轻放过。荀莹大怒,脸都涨红了,深吸一口气喝道:“两个小混蛋。还不快回去?等着我撵你们?”荀莹比他们年长体壮,功夫又高明,林珩是打不过他的,见荀莹伸手要来抓他,这才告饶道:“我这就回去。”乖乖地跳到另一艘船上。赵祁见林珩服气了,又偷偷觑了眼荀莹欲要择人而噬的脸色,也乖乖地坐上船走了。
隔着大半个湖,还能听到他二人的笑闹声,怀泌摇头道:“两个吵死人的小混蛋。”又故作老成叹了声道:“我记得珩弟刚来学堂那会儿是何等的乖巧,如今尽跟着如云学着不长进。”他今年已满十岁,自觉年长,很是看不惯林秦二人的跳脱。荀莹瞥了他一眼,玉手将水中红莲轻轻一弯,花瓣清露便滴到玉碗中,轻描淡写道:“单你称他如云,也不见你长进到哪里去。”
怀泌脸上一红,撇不过头去不答。小船在荷塘中悠悠荡荡,撑船的船娘恍惚忆起了从前在江南的时光,启唇轻唱道:“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怀泌素来精通曲辞,闭眼细细一听,仿佛听见了菱歌四起伴着少女们的欢笑,天真质朴,又听见有人在唱:“小姑贪戏采莲迟,晚来弄水湿船头,更脱红裙裹鸭儿。”听到兴致处,不觉也高歌出声,恍然置身梦中。忽觉手中捧着的玉碗一动,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是玉碗要倾倒了,荀莹无奈,伸手过来扶了一把。
荀莹将怀泌碗中花露倒入古磁瓶中,怀泌伸手要来接空碗,荀莹却不给:“你去玩罢。”怀泌连说“不用”,荀莹叹道:“还不知道你的性子么?去玩罢,别在这儿碍着我做事。”怀泌终究按捺不住心中欲动,跑到后稍去请船娘教他唱江南小曲去了。荀莹在怀泌清甜的歌声中,慢慢收着花露,待收了大半个磁瓶,才住了手。摘了片新嫩荷叶,扎住瓶口,才命船娘回船,往码头荡去。临下船了,怀泌还意犹未尽,盘算着叫林珩将船娘借他两日。
作者有话要说:写本章前半段的时候好纠结,后半段的时候好顺。觉得我家玉儿好幼稚,赵祁挺可爱的哈哈。妹纸们怎么看?
67第66章
东六宫长宁宫正殿东暖阁;销金帷帐重重;百合冷香熏风,板壁皆银朱油;门上各堆纱嵌宝,梁上悬着玻璃、羊角各种宫灯;博古架上陈设着各色价值连城的古董;端是富贵繁华、精致焕丽。
吴贵妃懒懒地坐在黄花梨五屏风饰凤纹镜台前,身上穿着件真红寝衣;神色懒怠。虽说已是年过五旬的妇人;但因养尊处优保养得宜;头发仍旧漆黑光亮;寻不见一根白发;眼角虽添了几条皱纹;但皮肤依旧白皙光滑,看上去倒像是四旬妇人,风姿犹存,容色尚美。梳头的宫女沁水是吴贵妃的心腹,拿着把金镶白玉嵌祖母绿包背木梳缓缓地梳着头发,抿嘴笑问道:“娘娘,今日梳个什么发髻?奴听说如今宫外流行的苏样是堕马髻,娘娘何不试试?”'
吴贵妃不自在道:“罢了,我都要做曾祖母的人了,还作甚么时样梳妆。”不免想起昨儿信义亲王妃进宫说的那些话儿,钊哥儿屋里通房有了身孕,再过七个月自个便能抱上曾孙了,吴贵妃心里头岂能没有岁月不饶人之感?
沁水忙恭维道:“娘娘如此美貌,若不好好打扮一番,岂不辜负了?再者,今日又值新近妃嫔到坤宁宫参拜皇后,周淑妃是最爱俏的人,定会盛装打扮,娘娘可不能让周淑妃一枝独秀。”心内却有些犹疑,这吴贵妃最不服老的人,自从上了四十五岁,长宁宫里的宫女太监绝不能提“老”“旧”“黄发”“白首”“白发”之类的字眼。稍有触犯,吴贵妃便雷霆大怒,宫女内侍们因此吃了不少挂落。
周淑妃与吴贵妃同一年采选入宫,一个娇娆如粉桃,一个华艳若红杏,甫一进宫,便知彼此是劲敌。争妍斗艳了许多年,到底是吴贵妃占了上风,封了贵妃,生生压了周淑妃一头,至此周淑妃见了吴贵妃须得行礼问安,教吴贵妃心里痛快了不少。
但周淑妃育有一子二女,俱都养大成人,一子年长吴贵妃所育信义亲王,又比信义亲王早一年封为忠顺亲王,二女颇得熙成帝爱重,因而周淑妃仍旧底气十足,并不畏惧吴贵妃,平日里口角锋芒、相互打压,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因而吴贵妃心里常存一段恶气,但也无可奈何,两人均身处高位,又育有皇子,地位稳固,娘家一样是今上信重的大臣,想要将对手一举除去,那是痴人说梦。熙成帝可是耳聪目明,虽不在意妃子们争风吃醋小打小闹,但若是斗出格了,熙成帝可不会留情面。
吴贵妃唇角泛起一丝苦笑,虽然伴着他过了大半辈子,但这男人谁都不了解,她不了解,周淑妃也不了解,或许皇后一知半解,才赢得了他的尊重信赖。在熙成帝的后宫里,永远是皇后独揽大权,高高在上,她们可以争宠,但永远无人可以得到皇贵妃的封赏。
皇贵妃位比副后,凭着陛下与皇后相濡以沫风雨同舟的情分,便不可封个副后伤了皇后的心。她和周淑妃、柳贵妃、庄贤妃明争暗斗、年华空度,终究也没人挣上那个位置,四人反而心中有了芥蒂,维持个面上言笑晏晏罢了。
她与周淑妃斗得最凶,如今老了,倒轮到她们的儿子在朝堂上争斗不休。柳贵妃生的大皇子义直亲王,中宫所出的二皇子义忠亲王,周淑妃所育的三皇子忠顺亲王,她养的四皇子信义亲王,庄贤妃诞下的五皇子恒义亲王俱都卷了进去。五位皇子年龄相差最大不过十岁,如今俱已过了而立之年,膝下也都儿女成群,在朝堂上也有了心腹,才干俱都不差,谁都不愿俯首称臣。她们这些做母妃的也不得清宁,不得不为儿子、孙子争一分体面争一条活路。想到此处,吴贵妃打起精神来,总不好在新进妃嫔面前叫周淑妃给比了下去,吩咐道:“那便梳个堕马髻吧。”
沁水应了,手上动作越发伶俐,五指翻飞,一会子功夫就盘好了发髻。沁水笑道:“娘娘看要戴什么首饰?”旁边侯立的两个伶俐宫女掀开了团花纹银妆匣,三层格子里满满都是金银首饰、珠宝头面,光芒灼灼,照亮了半间屋子。
吴贵妃随手指了副金镶玉龙牡丹珠宝首饰,沁水取了出来,共有十余事,一支金镶玉龙顶红宝石牡丹挑心,一支金厢玉龙盘鸽血红牡丹顶簪,一对金镶玉盘龙吐累丝牡丹掩鬓,一对金镶玉龙含摺丝牡丹鬓钗,一对金牡丹小钗,一对金镶玉嵌宝玲珑牡丹簪,一对金镶玉嵌宝吉祥簪,一字排开放在妆台上。沁水笑着拈起一支金镶玉龙顶红宝石牡丹挑心,从下往上簪戴在发髻正面之当心,啧啧称赞道:“这么颜色纯正又鲜艳的红宝石可真少见。”
吴贵妃浅笑:“你懂什么?这可是鸽血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