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她只觉得腿一软,几乎当场就跪下了。
如果不是重明死死扯住她的衣角,朱颜几乎要下意识地拔腿就逃了,然而在最初一刻的惊骇过后,她的脑子恢复了一点知觉,在脸上堆起一点谄媚的笑,咳嗽了一声,一点点地蹭过去,便想要好好地求饶道歉。
是的,既然闯了祸、惹恼了师父,总不能缩着头躲一辈子吧?既然迟早都要过这一关,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碰见,不如就硬着头皮过去求饶。
以师父以往对自己的态度,拼着挨一顿打,估计也就好了。
“啊……这位是……”作为心腹,福全自然也知道总督大人最近在深院里接待了一位贵客,然而对方身份神秘,总督大人从不令仆从进去,此刻他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客人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无措,不知道该不该阻拦郡主。
然而,这边朱颜赔着笑脸刚走到了房间里,不等想好要怎么说,时影却从榻上已经站了起来,也不见抬脚,一瞬间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师,师父……”朱颜下意识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一步,然而背后却靠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再也不能退——她只觉得背心一冷:他……他要干什么?这样沉着脸瞪着她,不会又要打自己吧?
她吓得心里一跳,脸色都白了,求助似的看了看旁边的福全。然而奇怪的是就在这短短刹那间,那个近在咫尺的侍从忽然就从她的视野里消失了!
朱颜深深吸了一口冷气,知道师父已经设下了天罗地网,隔绝了周围的一切,只能无奈地收回了视线,一咬牙,猛然低下头,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用负荆请罪似的态度低头大声求饶:“师……师父饶命!徒儿知错了!”
一语出,她屏住呼吸等待回答,心里计算着如果师父问她“错在哪里”,就立刻回答:“对师尊动手,出言不逊,罪该万死!”
然而耳边寂静,竟然没有声音。
她以为师父还在生气,背心一冷,不敢抬头,连忙又低着头大声喊了第二遍:“徒儿知错了!求……求师父原谅!要打要骂,绝不抱怨!”
然而,话音落地,一片寂静。时影竟还是没有回答。
朱颜心头扑通乱跳,感觉全身冷汗涌出,将小衣都浸湿了。她低着头正在胡思乱想,只见眼角白影一动,心里一喜,以为师父要伸手拉她起来。然而抬头一看,发现那居然是重明飞上来,用喙子扯住她的衣襟拼命拉她起来。神鸟的四只眼睛看着她,血红色的瞳子里满是焦急。
怎么了?它是让自己别这么干吗?师父……师父为什么不说话?为了让师父息怒,她一上来就行了这么大的礼——要知道离开九嶷山后,她几乎没有对任何人再下过跪,哪怕是父王狂怒时要打断她的腿,她也绝不屈服。此刻她做出了这样大的牺牲,几乎是拼着不要脸皮和骨气了,他难道还不肯原谅她吗?
朱颜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双沉默的眼睛。
时影站在旁边,却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如她所预想的那样问她“错在哪里”,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种眼神是如此陌生而锋利,令朱颜心里一冷,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害怕。
糟了!师父……师父这次,看来是真的很生气?
耳边重明的咕咕声转为焦急,用力扯着她,想要把她拉起来。然而时影眉头微微一皱,袍袖一拂,瞬间将这只多管闲事的神鸟给扫到一边,然后走近一步,对着她伸出手来,终于开口说了三个字:“还给我。”
朱颜下意识地一哆嗦,结结巴巴地问:“什……什么还给你?”
“玉骨。”时影的声音冰冷而平静。
“不要!”朱颜瞬地一惊,往后缩了一下,脱口,“你明明……明明已经送给我了!你。。。。你在十三岁那年就送给我了!怎么还能要回去?”
时影冷冷道:“不拿回来,难道还让你留着它来杀我么?”
“师……师父!”她震了一下,猛然间明白了他眼神里的冷意,背后瞬间全是冷汗,结结巴巴,“徒儿……徒儿怎么敢?”
“呵,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有什么不敢的?”时影居然冷笑了一声,语气平静,看了一眼她手里拿着的通缉令,忽然间,“今日你若是没看到这个东西,此刻见到是否就要跳上来为他报仇了?”
他的声音很淡,却如静水深流,让人心里发寒。
朱颜愣了一下,竟无言以对——是的,若是渊真的死了,此刻她一看到师父,说不定怒火万丈,早就冲上去和他拼命了!可是谢天谢地,这一切不都没有发生吗?为啥师父老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糟了,这回她得怎样求饶,他才肯放过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