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初他在与周患商量计策时便已预料到在野望城设大宴之际,镇天王会让少宗澄暗入沧北军中安抚群心,顺便试探军情,拉拢军心,因此他当时便与周患议定绑架少宗澄之机。
如此一来,少宗澄被绑缚于军营之中,听不到葬尸的丝毫消息是绝不可能的,既然消息封存不住,那就将计就计。
于是乎,他就故意将葬尸地点以“十里亭,风中碑”这个虚而不实的方式,假意经过军营风声透露到少宗澄耳中。
那么想让镇天王相信就不会太难了……
计划如此安排下去大抵不会引任何的变故,想想也是极好,可当时小皇帝下意识的一句话却让叶司丞深深的记在了脑海之中。
“如此一来太过麻烦了吧,叶卿,以朕来看莫不如只移龙将军一人遗骨便好,戏总归要做的真实一些。取辽人尸骨换甲不仅费时费力,而且更易走漏风声。”
“龙将军护国为民,乃我大周神锐,朕不忍心以他为饵……”
“仅一人移葬,岂不是神不知而鬼不觉,更能成试探之机。”
叶司丞当时神色未动,听着小皇帝这一句“龙将军乃大周神锐”的称颂之言,心中分外不快。
嘴角挂着一抹微微上扬的弧度。
“原来陛下看出了臣的试探之意,着实是眼光独到,以陛下之才,臣已经越加无法替陛下筹谋更多了。”
“只是陛下,大周神锐,不止主将一人而已。在军中,当以卒为先,将为后,岂能厚此薄彼,既然选择移葬设饵,便做戏做全套罢。”
类似的话语只能点到为止,即便是已经扶持了小皇帝四年之久的叶司丞也知道,伴君如伴虎,臣不言君过。
若他直言过多,看似是指点教改,实际上却在无形中指责陛下的过错。
为君者,拥天下江山,座下万万民,又有哪个希望被人指责过错,登基不过四年而已的小皇帝也同样如此。
这一点,叶司丞看得清楚,管随卿同样看得清楚。
也正因看得清楚,管随卿才想要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而并非侍候君王的苦差事,行差踏错一步都有可能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这并非是危言耸听,而是君臣之前根本无法言明的利害关系与潜在威胁。
或许现在小皇帝需要依靠他们二人保住大位,但谁又能保证在未来小皇帝长成一代天子之后,不会对从前对他多加指责阻挠的臣子生出祸心呢。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君王侧,更当如此。
小皇帝听了叶司丞的话后,心中微微一动,眼神中闪过一抹被他极力掩饰下去的不快,而后连连点头。
“一切,全凭叶卿处置,朕信你。”
言罢,小皇帝一勒马缰绳,走到了三人的最前方。
那日的叶司丞,看着小皇帝的背影,突感一阵莫名其妙的寒意自后背袭来。
叶司丞抬手揉了揉胀的太阳穴,身后的管随卿关切问。
“小叶,你怎么了?”
叶司丞摇了摇头,“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是错觉吗。
或许,这才是成大事者。
而我,顾念太过,终究不是成大事者应有的气魄。
明知只移龙洐意一人起到的效果远现在,可我偏偏选择的还是自己的本意与正心。
而年纪尚轻的陛下,心性远胜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