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心里头憋得慌,到了二门让李安好带着睡得正香的宏哥儿先行一步回去汀雪苑,自己则叫上两个儿子往前院书房。钱氏和周氏领着府里剩下的几个姑娘小爷等在书房外。
轿子停在云烟石拱门处,李安好让宝桃抱着宏哥儿走在前,进了内院又支使旬嬷嬷去药房请府医。
趁着小胖墩还睡着,让府医给他清理了右手上的擦伤,上了药。待府医走了,旬嬷嬷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大骂:“钟家夫人全一副人面蛇心,那样伤阴德的事都干得出来,枉她还是诰命夫人吃官家俸禄……她家女儿是娘养的,我家姑娘就是地里长的草……”
骂骂咧咧近一刻,才停下来缓口气喝杯水。
坐在榻上食着燕窝的李安好垂目细想今日唐五调戏钟家姑娘之事,按说事情不会这么巧。
承恩侯夫人“礼待”钟家女眷是发生在后院,就算那唐五公子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会轻易得知,除非有人告知。
可唐五?李安好敛目,又舀了一调羹燕窝送到嘴边。大靖的兵权,多是掌握在帝王掌中。靖文二十六年,莎蛮蠢蠢欲动,兵匪常犯南漠,私下更是结集大批兵马。
靖文皇帝令镇国公领三十万大军赴南漠御敌。镇国公也不负靖文皇帝所望,将莎蛮近三十万大军挡在冠山峡口。两军僵持,直至靖文二十七年秋来,镇国公才将莎蛮赶回边门山外。
按例莎蛮之危不存,镇国公应领军回营,上交兵权。可就在靖文二十七年冬,靖文皇帝突然驾崩。新帝登基,令镇国公领军回营。镇国公却以莎蛮未除,忧患犹在为由,拒绝领军回营。
自此驻扎在南漠的三十万大军,便成了新帝的心头大患。不到八年,唐氏族人在朝中势力被新帝一一剪去。
唐五是什么时候开始犯浑的?外界传言是十岁,可李安好却觉唐五是自镇国公夫人病逝后才愈加放肆的。镇国公夫人病逝,镇国公并未归京。明眼人都知,将在外,君令已不受。
喝完盅里的最后一点燕窝,李安好轻语嘀咕了一句:“钟家姑娘若是无心那大。富贵,嫁予唐五,日子也不坏。”
唐五调戏良家、冲撞公主、辱没皇族……却从未听说他有伤及人命。他活得清醒,算是镇国公府少有的明白人。也正是因为他的荒唐,才将唐氏族自帝王铡刀下拉了回来。
再品今日的钟家姑娘被调戏之事,李安好放下调羹,招来旬嬷嬷:“你去一趟燕府,将今日勇毅侯府戏园和枫林园发生的事详细诉予大舅母。”
旬嬷嬷以为主子是要告状,两手一拍:“奴婢这就去。”
李安好心里正思量着事,也没去留意旬嬷嬷,只摆摆手让她快去快回。
唐五针对钟家姑娘绝非偶然,她还记着之前的猜想。再有一个月大舅就要归京,也许皇帝已经开始给他挪腾位置了。
是不是,就看近日户部侍郎钟黎青会不会因治家不严被弹劾?
转眼瞥向手边那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五福玉香球,李安好撇了撇嘴,二婶的眼光不错,一眼就瞧中了个能人。
此能人还极有可能是皇帝握在手的暗子,但愿钟家姑娘能放开心,唐五也许是她唯一的生路。钟黎青从户部员外郎到户部侍郎,绝对干净不了。
前院书房,老夫人与两个儿子叙了半个时辰的话,就叫了李桐儿进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房内传出李桐儿的痛哭求饶声,李安馨有点害怕了。
汀雪苑晚膳摆上桌,李安好帮着宏哥儿洗了左手,又擦了脸,刚想说话,院外就传来了一阵吵杂。
“李安好……你给我出来……”
李桐儿?
“严嬷嬷没有宏哥先生厉害,”宏哥儿蹙着一双小眉头仰着脑袋看向三姐姐:“四姐姐这声音都快赶上阿尔家的长耳了。”
阿尔是宁诚伯府津边庄子大管事家的小孙子,比宏哥儿大三岁,长耳是阿尔家养的驴。津边庄子往京里送粮食多是用驴拉,宏哥儿有见过。
只是他这样说李桐儿,李安好不禁笑出了声:“我让宝鹊和小雀儿来服侍你用膳。”
被宝樱抱坐到椅子上的宏哥儿立马点点小脑袋:“好,”抬起肿了的右手,窝起小嘴吹了吹,后极为可惜地对手说道,“今天不能用你了。”
安置好宏哥儿,李安好就出了堂屋,她倒要看看李桐儿在汀雪苑外闹什么?
“贱婢,你让开,我要见李安好……我要见李安好……呜呜……”
此时的李桐儿全无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发髻散乱,泪晕花了面上的颜粉和胭脂,红肿的眼睛中尽是怨毒,揪扯着守门婆子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