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此事?孤怎么不知道?“刘庄自己也没发现,他的声音骤然冷得像冰。
刘苍赶紧澄清道:“皇兄你别急,这位马姑娘眼高于顶,怎么会理会三哥?大家事后嘲笑三哥一阵也就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你不知道。只是前几日,臣弟方听三哥很不屑地说,那位马姑娘是恋上东海王殿下了,时常出没于北宫。“
“东海王?“刘庄有些恍惚,曾几何时,他便是东海王殿下。那时的他,承欢于父皇刘秀膝下,刘秀耐心地跟他讲吴季子的故事,想让他不和大哥刘疆起纷争…
“东海王殿下就是大哥啊。“刘苍苦笑着说道,“似这等朝三暮四的姑娘,皇兄你还是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所谓误会
刘庄的脸色沉了下去。
在这个世界上,若论他最不想打交道的人,无疑就是从前的太子殿下,现在的东海王刘疆了。
光武帝刘秀前后有两位妻子,立了两任皇后,而作为郭圣通的长子和阴丽华的长子,他们难免被有心人在各种场合比较分析,各大豪强世家纷纷站队,打着他们的旗号为自家争取利益。
刘疆和郭圣通的背后站着河北豪强和河西豪强,刘庄和阴丽华的背后站着河南豪强。后来,河北日趋没落,河西三豪族分化,梁马两家先后向阴家投诚。但是在光武帝刘秀的平衡之道干预之下,郭家势力广泛和河南、南阳豪强联姻,强大的南阳豪强之中又分化出现不少心向刘疆的泛郭氏势力。是以刘庄这边虽然优势逐步扩大,然而支持刘疆的势力仍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容小觑。
建武二年,光武帝刘秀立郭圣通为皇后,立刘疆为皇太子。
到了建武九年的时候,当时还是贵人的阴丽华母亲和弟弟被贼寇所害,刘秀特地下诏安慰阴丽华,在诏书中说当初他曾经打算立阴丽华为皇后,为了表彰她辞让的懿德,许诺封她的弟弟为列侯。拖到建武九年,阴氏尚未封侯,却已经遭祸,实在是一件令人悲伤和惋惜的事情。所以于建武九年追封阴丽华死去的父亲和弟弟为侯。
诏曰:
吾微贱之时,娶于阴氏,因将兵征伐,遂各别离。幸得安全,俱脱虎口。以贵人有母仪之美,宜立为后,而固辞弗敢当,列于媵妾。朕嘉其义让,许封诸弟。未及爵土,而遭患逢祸,母子同命,愍伤于怀。《小雅》曰:“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风人之戒,可不慎乎?其追爵谥贵人父陆为宣恩哀侯,弟为宣义恭侯,以弟就嗣哀侯后。及尸柩在堂,使太中大夫拜授印绶,如在国列侯礼。魂而有灵,嘉其宠荣!
建武九年的这道圣旨除了安抚阴氏之外,也向外界透露出一个信息:郭圣通的皇后之位是阴丽华让的。此诏一出,郭圣通果然“不安其位”,建武十四年后,“宠稍衰而数怀怨怼”。
后来,建武十六年度田,建武十七年废郭立阴,都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刘秀昭告天下,说郭圣通的皇后之位是阴丽华让的。到了建武十七年的时候,果然废除了郭圣通的皇后之位,让原配妻子阴丽华归位。
下诏说:
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今遣大司徒涉、宗正吉持节,其上皇后玺绶。阴贵人乡里良家,归自微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宜奉宗庙,为天下母。主者详案旧典,时上尊号。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可是太子呢?
刘疆并没有立即失去他的太子之位。在建武十七年封阴丽华为皇后以后,刘疆继续做他的太子,因为心中不安,一直通过左右及诸王求恳,希望退位就藩国,刘秀一直拖延到建武十九年才答应。
那道诏书是这么说的:“《春秋》之义,立子以贵。东海王阳,皇后之子,宜承大统。皇太子强,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重久违之。其以强为东海王,立阳为皇太子,改名庄。”
立刘庄为太子的诏书里,夸奖着刘疆(通假字通强)谦让的美德,立刘庄的理由却只有一句立子以贵。
刘疆做了十几年的太子,民众根深蒂固的观念不容小觑,原本影响就很难消除。偏偏天下人都知道刘庄的太子是刘疆让的,这叫他怎么理直气壮地面对刘疆?当年郭圣通因一道圣旨不安其位,他刘庄又怎能全然无动于衷,置身事外?
刘庄只觉得耳边有些嗡嗡作响。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姑娘发间的清香似乎还萦绕在鼻端,唇畔的柔然尚未褪却温度,就恋上别人了?而且那个人还是刘疆!他有心不想相信刘苍的话,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刘苍没有说谎。
“如此倒也罢了。”刘庄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飘,“原本孤想着,既是少女慧眼识珠,不好辜负。如今看来……倒也了却一桩心事了。”
刘苍见他如此说,诧异一闪而过,却也不再多说,两个人开始讨论一些经义上的疑难之处。
刘庄心不在焉地顺口应答,冷不丁开口问道:“既是她对大哥有意,大哥是个什么意思?他们……宿在一处了?”
刘苍见他双眼微红,声音有些沙哑,吓了一大跳,盯着他看了又看,愁眉苦脸道:“皇兄,你……你这又是何苦?记得你几年前就立过誓,凡事绝不同大哥相争……”
刘庄微微一怔,那是建武十九年,他被立为太子的当天发下的誓言。堂堂原配嫡子,屈居藩王之位两年,好容易被立为太子,居然在立为太子的诏书上写明是被人让位的!何等奇耻大辱!从那一刻起,他就发誓,大事小事绝不和刘疆相争,好让天下人看看他的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