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不是几句少年负气的话就可以斩断的。也不是遇见了面目相似的人,就可以了事的。
大帅有许多难了的事。而自己只有一件。他和大帅,不会是同路人。
如果可以选择,他这条命,还是想返回那个单纯的世界。那里只有唇齿相依的兄弟,再无其他。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他现在还可以选择么?
杨雄的抽屉被震开了。他伸手想关上,手摸到抽屉板却觉得有些异样,使劲一抠,发现有个夹层。原来杨大哥也是有秘密的。
里面有一张房契,有几张借据,还有一张纸,赫然有他的名字。
关小楼。他的来龙去脉。出身是怎样的,在哪个戏班子里,在哪个城市搭台,……原来如此。大帅终究是谁也不信,要调查一番的。就像他这种小人物,既然近身,也是要查。他明白了自己问杨雄大帅是否堤防你的时候,杨雄为什么脸色尴尬。他不仅为自己,还怜惜他关小楼。
正在他心思电转之际,他看到了一行字。
其师兄关玉楼,于数月前被害。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8 章
马欣宜在新任督军仪式举办的前夜,匆匆返回了小城。近来北方战事一阵紧一阵缓,双方各有胜败。——老实说自己不占什么胜算。然而事到如今,咬牙也要支撑到底。这些人就跟鲨鱼一样,闻着你的血腥味就会扑上来。永远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他在这个时候筹备上任,既是冲喜,又是示以镇定的烟雾弹。然而四面是敌,省城里也有汹汹物议,他需要抽调更多人手过去。
储德全四处奔波,部署完了手头事务,返回帅府见大帅。见大帅人并不在议事厅,却在书房里写稿,有意笑道:“还是我们大帅,每临大事有静气。”大帅说道:“我在推敲明日的演讲稿。”储德全道:“这种事交给秘书就好,何劳您亲自费心。”大帅冷笑道:“要我费心的事儿,也不多这一桩。”储德全收敛笑容,应了个是。大帅道:“你不去歇着,有什么事?这些天也辛苦你了,好不容易回来……”说到“回来”二字,脸色不大好看。这分明是指省城在他心里并非根据地了。
储德全连忙赔笑道:“那是,属下说句粗话,金窝银窝不如——不如——”大帅道:“说你的事情,不要废话了。”储德全道:“夫人那边,用药是很有起色,现在整个人都安安静静的,斯文得很呢。我看明天出席仪式,问题不大。”大帅道:“那样最好。”
储德全还是迟疑不走,说道:“大帅,属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大帅依然看着稿子,道:“你讲。”储德全道:“属下看,目前这局势……还是需要非常之功。属下想,是不是带着钱去北方,看看有没有让他们退兵的余地。”大帅猛然抬头,目光如刀子一样盯在储德全脸上,冷笑道:“你想给自己留个退路,是不是还太早些。”储德全连声道:“属下不敢。”大帅道:“你不能走。谁这个节骨眼上说想走……”储德全腿一软跪在地上:“属下不敢!”大帅厉声道:“你起来。有件事要你办。”储德全颤抖地重又起身,听见大帅说:“盯紧了冯参议。岳卢骚秘密枪决的事儿,怎么传到南方去的,又怎么有那帮南方来的学生攻打帅府的?这阵子他当我顾不了他么?笑话。一旦查实此事,你就下手,不必问我。”储德全一句不敢多说,直道:“是是是。”大帅道:“你走吧。——对了,还有一件事——”储德全正松了口气,这下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大帅请吩咐。”大帅问道:“关小楼呢?”储德全心里叫苦,试探着道:“听田队长说,昨天晚上就出去了,现在也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任务,他们也没敢问。”就看大帅面沉似水,明明极俊朗的一张脸,像是遮了一层阴云,半晌才说:“你去吧。”
大帅书房的灯一直亮着。那篇稿子早就写完,马欣宜又重新涂改了几笔,望着字句出神。这时忽然听到窗上一响,随后窗扇啪地一下推开,关小楼跳了进来。马欣宜陡然站起身。
“你——你回来了?”
这句话并不是他预想要说的。他以为自己会说得更冷硬,更有压迫感。而不是这样忍不住的惊喜和期待。原来他这样怕人离弃。那惊喜和期待洋溢在面上,让那威重的神情忽然温和了许多,可以说是带着一点不合时宜的柔情在。
而关小楼却是带着豁出命去的架势,把一张纸直接掼到大帅的桌上。马欣宜不看那纸,只看关小楼:“什么事?”
关小楼一手指着马欣宜:“你让杨雄去查我。我哥哥死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你瞒得我好苦!”他说到这句,声音哽咽,挥手就抽了过去。这一下马欣宜也没躲,啪的一记正中脸颊。马欣宜瞪着关小楼,说道:“没错,你师哥死了,我早就知道。”关小楼握拳道:“你——你这个——”马欣宜说道:“我是为了你好。他就死在支持程世卿的军阀手上。那军阀还霸占了你的嫂子。我不告诉你,是觉得时机未到。”关小楼道:“你让我走,我要回去报仇!”马欣宜道:“你师哥已经死了。你一个人回去又有多大胜算?”关小楼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不用你!”马欣宜望着他,眼睛发着光:“如果……我还要用你呢?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关小楼咬牙抓住马欣宜的衣领,狠命一掀。马欣宜整个人从书桌后翻将出来,摔在地上,双臂一振,站了起来,反而不怒不恼,掸了掸衣袖,缓和了面色道:“关小楼,你跟着我,我们正和北方打仗,你有的是报仇的机会。”关小楼咬着牙道:“你是想拖着我一起死!”说罢一拳打向他的面门。他本来不擅长近身缠斗,却一上来就是泼了命的打法。
马欣宜伸手和他相格,手腕震得生疼。他早年练武,功夫向来不弱,只是仓促之间被关小楼占了先机,又听到关小楼这句话,竟然气息一窒。
拖着他……一起死。
原来是这样。原来自己苦苦遮掩的困境,都被关小楼看在眼里。
马欣宜拼力一踢,将关小楼逼退几步,与此同时,关小楼也一掌打在他胸口。马欣宜按住自己的胸膛。这一掌用尽了全力,他整个人像是被火燎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