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飞翠,落英满坡,屋廊外溪流淙淙,天水迷濛。
舒月岚在自个居所“岚溪居”中,他幼时住在河边,来到凤翔山庄后挑了个溪边的宅院做居所,这处院苑临溪依林,本是清幽闲舍,经他修建扩造后,华檐重叠,锦厦连亘,便成了整片山庄里数一数二的豪居,在此临窗听雨打流水,偶尔还能瞥见一两只飞鸟如黑点掠过雨林。
湿润的天气人心疲怠,山庄里帮派里成堆的事务,他拣了要紧的处理了,其它诸事都丢给几个管事,也不想听他们呱噪,早早便脱身回居处消遣。
下人给他送来午膳,他一向吃得精简,十碟内的肴馔,肉蔬搭配荤素皆有,不必龙肝凤髓,也不须精雕巧饰,但味道一定要鲜美出色,哪怕是一撮野菜,也要烹制出这菜最浓正的味道。厨子们服侍他多年,给他准备的食材从不用多名贵稀有,但烹饪的火候却不能差上一分一毫,要恰如其分恰到好处,正合他口味。
一言敝之,这人嘴叼。
舒月岚这人还有食癖,他忙时与一帮管事部属同吃也不计较,不忙时一个人独食绝不光盘,每道菜味不正只吃几口,味正的也要吃剩三四筷,那米饭汤粥总要剩小半碗。楚京跟前跟后,有时会被他叫了一同吃,然而除了寻欢作乐,他也鲜少与女人共食,女人爱挑三拣四,他得宠着她们,平素玩乐宠着就罢了,吃个饭还没得消停令他厌累。
这雨天里他并不是多清闲,青云帮从他爹那里传下来,他接手还不到十年,那些管事各有心思主意,虽说所为都是青云帮,但为青云帮就不会为他,他有时不免左右制肘劳心费力。所幸他是一帮之主,不得已时还能独断专行。
一顿饭吃毕,碗筷堪堪放下,楚京奔了进来,在门口便急急道:“帮主,探子来报,天赐府谢枚华领着卫军围上山庄来了!”
舒月岚脸色刹时冷厉下来,“慌什么?!”
他起身往外走去,过了厅门,天井间还飘着雨,楚京在门边抓了把伞,撑他顶上走过天井,出大门下了石阶,雨里又夹了山风吹来。
两队凤翔卫从两侧厢房奔出,负剑戴笠,十步外紧紧相随。
两人边走,楚京边道:“说是山东匪贼盗了丹阳王文书,躲到山庄里来了,卫军要上山庄搜捕,杨管事已赶去庄外要与他们周旋。”
“是王府的护卫军?”
“还有天策卫军,约莫三千人。”
舒月岚脸更阴沉了,楚京愤然道:“这是为前几日我盗丹阳王书信来的,却说是什么山东匪贼!”
他两人都只道是当日盗给善如的那四百多封书信惹来的祸,不知还被白芙盗文书栽赃了一道,楚京也不知山庄里还住着那个山东盗匪。
舒月岚想着当日被丹阳王逼着斗酒,今日又假借捕盗之名围剿他山庄,心中蕴怒。才行出他这院居牌坊,山庄里当值的守卫长秦邺与区凌浜也急奔而来,两人衣裤湿了一层,抱拳向他行礼。
秦邺道:“沈管事恐军兵欲强行进庄,命我等先行在庄边布下弓箭手,刀枪手、剑阵、暗器手也已就位防备,只待帮主号令。”
区凌浜也道:“庄内外各处机关陷阱已布置妥当,请帮主下令。”
沈司安是山庄防卫的管事,有敌来犯,便先安排人手防备了。舒月岚望向远处庄门,细雨凄迷,林烟阻隔,不知多少迷雾凶险,他心中恼恨,语声却越发柔软,轻轻道:“闯庄者,杀!”
两人领命离去,吴玉侯自牌坊边转出,向他请示:“左翼一千,右翼一千,中军亦是一千,是否截杀来敌?”
“庄外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