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一上午,来来往往的臣子就见了不少,有好多臣僚以往只是听父亲和哥哥提起过名字,现在也都一一在心里对上了号—不怎么样,相貌好看的没几个。
在养心殿看着人来人往,是比在储秀宫里每天看书烤火打瞌睡强,但是萧焕完全把我当做了贴身宫女使唤,真是“恩宠有加”。研墨铺纸送茶拿点心,凡是用得着我的地方,绝对不让别的人染指,只怕过不了几天,宫里宫外就都会知道有个叫白琪的宫女现在是御前的大红人。
我忙得脚不点地,在殿里殿外穿梭不停,也顾不上想别的事情了,现在想想什么争宠斗媚,都是吃饱了闲得没事儿干才会在那儿瞎琢磨。
下午依然是这拨人走了那拨人来,一群群人不知道都在里面说些什么,等到天色擦黑,人才散尽。
中午萧焕因为要安抚那帮吵得天昏地暗的尚书侍郎,从御膳房传过来的午膳连碰都没有碰就赏了下去,再加上早膳也没用,他这一天已经粒米未沾了。
我进去换掉他手边那杯早就冷了的茶水,碰了碰他放在案上撑着头的手臂:“累了吗?要不要传膳?”
他放下撑头的手臂,低头掩嘴轻咳了几声,才抬起头笑了笑:“还好。”
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脸色在烛光下依然显得有些苍白,我忍不住说:“平时都是这么多事?这一天一天的,累不死人也拖死人了!”
他笑笑:“现在正逢年关,平时会少一些。”
我叹了口气:“我看你的那些朝廷大员的样子,估计也少不到哪里去。”说着拉他起来,“别在这里坐着了,赶快去给我吃饭,人不吃饭怎么行?”
他被我从椅子上拉起来,就笑了笑没说话,任我把他拉到饭桌前。
晚上吃过饭,照例又是坐在灯下批阅积压的各种奏折文书直到深夜。
最后还是我看夜色太深,才逼他去睡觉。
接下来几天也都差不多,不过我留心起来,碰到?里?唆没重点的大臣,就联合冯五福打个杯子碰翻个东西什么的赶他出去。萧焕看到我们玩的小把戏,总是微微一笑,不说什么。
这几天想到父亲交代的话,把递到养心殿的奏折传进去给萧焕看的时候,我总是随手翻翻。
这天又递进来几本折子,我随手一翻,翻开一本厚厚的折子,看到落款赫然就是“申长流”,连忙把折子翻开来看,长篇累牍,句句都是扣着我父亲写的。这个申长流的文笔还真是犀利,一半还没看完,我头上就出了层冷汗。
看完了,我合上折子,重新把一摞奏章摆好,送进暖阁。
萧焕正用朱笔在一份奏折上批红,头都没有抬:“放下吧。”
我点点头,把手中的奏章和批改过的分开放好,迟疑了一下,吸口气:“萧大哥,你说两个敌人,是不是一定要你死我活?”
他停下笔,抬起头看了看我,笑笑:“不是的,这世上不会有永远是同伴的两个人,也不会有永远是敌人的两个人。比起拼个你死我活,我更喜欢把敌人变成同伴。”
“那么,如果是很顽固,不肯做你同伴的敌人呢?”
他笑:“那就击败他,直到他完全认输为止。”
“如果,”我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涩,“那个敌人,他怎么都不肯认输呢?”
静了一下,他的声音沉稳:“抹杀他。这样的敌人,只有抹杀,完全地,尽量完美地把他从这个世界上消除掉。”
我点头,停了停:“萧大哥,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有一个敌人,请你击败他,但是一定要让他认输,无论如何,就算他不肯低头,也要让他认输,绝对要让他认输。”
一片寂静中他笑了笑:“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一定会让他认输。”
松了口气,我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的拳头放开,挑起嘴角笑:“谢谢你,萧大哥。”
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也点点头,转身准备出去。
“苍苍,”他叫住我,宽大的御案后他的目光柔和,“我从来都没有把凌先生当做是我的敌人。”
我回头向他又笑了笑,眼眶突然酸了一下,就再也忍不住,转身跑回去紧紧抱住他:“萧大哥,他是我爹,就算再怎么想恨他也不行……他小时候一直抱我……”眼泪顺着脸颊肆无忌惮地流下来,我只有用尽力气抱着萧焕。
他也紧紧搂住我,把我的头抱在胸前,拍着我的肩膀,轻声安慰:“没关系,苍苍,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把头埋进他衣襟里,哭声变成哽咽,眼泪还是不断地涌出来。
萧焕一直不停地轻拍着我的背,把我抱到他腿上坐着,等到我慢慢平静下来,用头靠住他肩膀的时候,他才把下巴轻轻放在我的头顶上,笑了笑:“不要担心,苍苍,我不会让凌先生受到伤害的,相信我。”
我点了点头,抓住他的衣袖:“你也一样。”我用另一只胳膊紧紧抱着他的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