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午间的暖风中快要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点寒意。一点既也不大,也不凛冽的寒意,小到不是他这种在江湖上滚打了二十几年的人,就很容易把它忽略掉的寒意。
魏西辰猛地睁开了眼睛,接着就看到了那个黑衣的年轻人。
他抱剑很随意的站在窗口的地方,他的身子是侧的,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把他的侧影勾出了一道白色的边。
仿佛是承受不了这样的光芒,魏西辰微微眯了眼睛,翻手间,手指中已经扣上了一枚短镖,他以暗器成名江湖,如今就算不常出手了,随身还是会携带一些暗器。
对他这样的老江湖来说,短短的一瞬间,就足以让他清醒神志,飞速的对现在的状况作出判断:这个年轻人能躲过盐帮中重重的范围,毫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卧房门口,一定不是个等闲之辈。他是敌还是友?不过无论是敌是友都好——他最无防备的那个瞬间已经过了,现在他有把握在最起码三招之内挡住任何人的进攻。
暗暗的扣着镖,魏西辰沉稳的开口:“敢问这位姓名?”
“你不知道也罢。”那个年轻人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很懒,带着些玩世不恭的味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笑容中却像藏着些忧伤,如同一杯清水中滴入了一滴酒,尝起来,总有些无法言说的味道。
他就这么懒懒的笑着:“你知不知道都是一样的,总有些事情,对死人来说,是不那么重要的。”
魏西辰一凛,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手中的暗器也如弦在发,缓缓开口:“阁下到底是谁?”
年轻人依然是懒懒的笑:“我已经说过了,对你来说,是不重要的。”他说完了这句话,身影就突然动了起来,像是从白色阳光中伸出的一只黑色的巨手,瞬间扼向魏西辰的咽喉。
几乎是同一时刻,魏西辰手中的银镖也带着呼啸脱手而出!
连眨一下眼睛都来不及,魏西辰最后看到的,是银色的飞镖没入到窗口那片白色阳光中的影子。他也终于知道,原来有很多事情,真的都不是那么重要的,比如那碗芝麻鱼云羹,比如他一直追寻的飞黄腾达,比如他在最后一刻终于看出,这把划破他喉咙的剑,是闻名江湖的无华。
年轻人轻轻的把剑从尸体的喉咙里拔出来,挥手甩掉剑刃上的血,银亮如雪的长剑很快的又滑入到了那个不起眼的无色剑鞘中。
他脸上的笑容此刻已经不见了,而那丝夹在笑容里的忧伤,却清晰的留在了脸上,竟有了些犀利的味道。
他收剑转身,没有再看瘫在椅子上的尸体一眼,飞快的隐入窗外的白色阳光中。
“都死了吗?”萧焕微蹙了眉,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窗口,正百无聊赖的向楼下的过往行人吹口哨的苍苍,压低声音问身边这个向他汇报情况的御前侍卫:“什么时候死的?”
“关在那间牢房里的犯人死亡的时间不明,大概是被秘密处死的,如今尸骨的下落也不明。魏西辰今日午时一刻,死在自己的卧房中,被一剑穿喉,看情形,似乎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黑衣的御前侍卫很快低声回答。
萧焕的眉头蹙的更紧,停了一刻之后说:“好,辛苦你了,再有什么事情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御前侍卫很快的应了一声,持剑的一手侧到胸前,把剑柄朝向他的方向弯腰行了一礼,就飞快的退了出去。
苍苍见他走了,吹着口哨转过头来:“喂,你跟你属下的话说完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救我朋友啊?”
萧焕笑了笑,走到她身前:“可能会有些麻烦,要耽误一些时间。”
苍苍撇了撇嘴:“派你的御前侍卫杀进入把人救出来不就得了,谁还敢拦啊?你这人真是婆婆妈妈的。”
萧焕又笑了笑,没在意她的话,顿了一下之后问:“苍苍,在牢里的时候,你那位朋友有没有告诉过你什么事情,或者说过什么让你挺注意的话?”
苍苍愣了一下之后回答:“他喉咙有问题,说话不方便,一般都是我对他不停的说话,他偶尔说,也是一两句,他没告诉过我什么吧,也没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你问这些干什么?”
萧焕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苍苍瞥着他沉吟的样子,冷不丁来了句:“你刚刚叫我苍苍!”
“怎么?不喜欢吗?”萧焕低头看了看她,笑问。
“……要叫就叫吧。”苍苍沉默了一下之后,没什么底气的说,她不敢说,她刚刚恍惚了一下,在那个清醇好听的声音念出“苍苍”的时候。
萧焕的眼睛错过她有些发红的脸,不易觉察的皱了皱眉,在苍苍出牢之后这么迅速的就被杀,那个曾经和苍苍关在一起的人,似乎是知道着什么秘密。可是现在不但那个人死了,连魏西辰也死了,苍苍又好像没有从那个人口里得到过什么信息,最后的一丝线索也断了。
是什么样的秘密让对方如此谨慎?竟然在不确定秘密是否泄漏出去的情况下,就连杀了两个人?
萧焕不认为自己的好奇心会重到就此插手这件事,去把一切弄个清楚。如果对方有杀了苍苍灭口的意图的话,那只用很快的把她带回京城去就可以,御前侍卫两营的力量,还不至于连未来的皇后都保护不好。
要告诉她那个人已经死了,然后带她回京城吗?
萧焕把目光移到窗口那个鼓着腮帮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着口哨的小姑娘身上,嘴边的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她说,她不喜欢看到人伤心。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