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她朗声说道。
“好漂亮的衣服!”
他说。
“谢谢。”
庆子将端庄的鼻翼稍稍扬起,刹那间露出西洋女子般心荡神驰的表情,又倏忽中止了。
上饭前酒了。
“最好把灯熄了。”
侍者遵照庆子的吩咐,熄灭了玻璃吊灯,只剩下圣诞树上忽明忽灭的电珠儿。透浑身浸在黑暗里,看着庆子闪烁的眸子,以及晚礼服闪烁的串珠儿,终于惴惴不安地问道:
“别的客人来得好迟啊。我是否来得太早了?”
“别的客人?今晚上就你一个人呀。”
“您的信全是撒谎啊!”
“啊,对不起。后来计划变了,今晚上只有你我二人共度圣诞之夜。”
透怒不可遏地站了起来。
“我告辞了。”
“哎呀,为什么?”
庆子依然轻松地坐在椅子上,她没有站起身来挽留他。
“您这是耍阴谋还是设圈套?您是同老爷子串通一气吧?我已经受够了他的耍弄。”
透再次回忆起他们初识时,自己是多么讨厌这位老婆娘啊。
庆子岿然不动。
“要是同本多先生站在一起,根本用不着搞得这么繁琐。今晚想务必同你两个人一起好好聊聊,才专门请你来的。如果一开始就说是两个人,你肯定不会出席。于是我就撒了点儿谎。尽管只有你我两个人,照样可以举办正式的圣诞晚宴。你看,我不也是一身整装吗?你也是啊。”
“您打算狠狠地教训我一顿吗?”
透为自己的失败而感到焦灼不安,因为他没有默不作声地匆匆离去,而是勉强留下来倾听对方的言论。
“谈不上什么教训,只不过想寻个机会跟你说说悄悄话儿。要是本多先生知道我多嘴多舌,说不定会勒死我呢。这是只有我和本多先生晓得的秘密,假若你不想听,那也就罢了。”
“什么秘密?”
“先别着急,坐到这儿来。”
庆子持续含着无声的苦涩而优雅的微笑,指指透刚刚离开的那张扶手椅,古老斑驳的椅子上绘着华托的《宴乐图》。
——不一会儿,侍者前来报告筵席已准备就绪,随即左右打开看似墙壁般的拉门,带领他们走进隔壁的餐厅。摆放在那里的餐桌之上,烛影摇红。庆子迈动脚步,那身镶满串珠儿的晚礼服,随着脚步的移动,坠着金锁子的衣褶窸窣作响。
透很窝火,他不屑催促庆子快点开口,只顾埋头进食。想到使用刀叉的规矩也是本多认真加以指导的成果,不由感到愤愤难平。如此的训练似乎是故意开他的玩笑,是为了时时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的卑贱。而他在遇见庆子和本多之前,是从未意识到这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