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慧猛然惊醒,又听李管家道:“都这个时辰了,恐怕少奶奶已经睡下了,明天再说吧。”
她哪能拖到明天,在红绸睡衣外裹了一件大衣,匆匆忙忙赶到院子里,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李管家,你过来,我有事找你。”
帮忙喂马卸货的丫头小子们一个劲拿眼瞟淑慧,这正在坐月子的少奶奶头发散乱,衣冠不整,大半夜的踩着一双绣花鞋出来叫老管家,真是越发不成体统,难怪太太要为大少爷再说一门亲事。
此时李管家疲惫至极,奈何淑慧喊他,硬着头皮笑嘻嘻的应下,走到嘀咕不休的丫头小子们身旁时,“噼啪”打在一个小子的后背上,“跟丫头片子混在一起嚼舌头根,好的不学,真是出息了你,小心我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丢到雪地里喂狗。”
他满腹抱怨的往淑慧房里去,心中已对淑慧的寄托摇摆不定,一来她生了个丫头,在周家的地位跌至谷底,二来茯苓和辰文私奔,少奶奶和他之间多少添了间隙,现在他只等待路蒹葭嫁入周家,一切从长计议。
李管家进了屋,淑慧关上门,开口即问:“你今天一天忙什么去了,我等了你一个下午,四处寻不到人。”
李管家在风雪中挨冻至今,进到暖和的屋中连打了几个喷嚏,如实向淑慧汇报,“早上有个军官送来了好些贵重的礼物,老爷说我们当懂得礼尚往来,于是吩咐我去张罗准备丝绸、太湖石、核雕等物,在近两日务必送到那位军官的家中。”
淑慧道:“这些东西都是江南的寻常之物,但太湖石讲究玲珑百态,核雕追求精巧细微,要寻觅到当中的翘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李管家道:“少奶奶说的正是,所以我忙活到这个点才回来,不知少奶奶找我有何急事?”
“我就想问问你那位军官是什么来头,值得老爷费钱费力巴结讨好他。”
“少奶奶您有所不知,那位军官是位中校,和大小姐正在交往,说不定以后成为一家人,不论看在他的位置,还是他和大小姐的关系上,老爷都盼望和这位未来的女婿打好交道的。”
“来头不小,是个落了牙齿掉了头发的老头子吧?”淑慧生出难以阐述的怒气,双手叉在胸前期待他肯定的回答。
李管家迟疑了一下,慢吞吞的道:“是位青年才俊,长的一表人才。”
“他家里有太太了?”
“从未娶亲。”
“就凭她周凌菲,一个离了婚的女人,能勾搭到没有结过婚的年轻军官?”
“少奶奶,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太了解,那陆中校和大小姐在舞会上相识,据跟过去服侍的小厮讲,陆中校对大小姐一见钟情,大小姐和他情投意合。”
“他可知周凌菲生过孩子?”
“少奶奶……”
“你们有没有告诉他周凌菲的为人,勾引别人的丈夫,下流,不要脸!”淑慧踢倒面前的木凳,绣花鞋下的脚趾疼的惊心,她的眼中渗出泪来,是气,是恨,是嫉妒,是她二十出头的年华里窒息般的负重。
“你走吧”,淑慧甩出一句。
李管家忙道:“哎,少奶奶有事叫我。”
“对了”,淑慧用指尖去拭泪珠,手指在圆润的脸上发滑,竟擦掉了一层粉,在指肚上晶晶发亮,“你最近是否有去证券交易所?这两天行情如何?”
李管家的脸色由吃惊变为喜悦,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道:“这两天行情甚好,前段时间投进去的钱足足翻了两倍多,少奶奶您若有兴趣,可以去证券交易所看一看。”
“与我说笑呢,我正在做月子,怎能出门。”
“那少奶奶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
淑慧想了想,犹豫了一会,道:“没什么,我随便打听打听。”
李管家见她迟疑,抓住机会引淑慧果断做决定,“少奶奶,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淑慧挑挑眉毛,“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