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深吸了一口气,深以为然,但是很快他又忧愁道:“王爷,武宁侯已经公然表示,樊将军并非沈家旁系,是伪造的身份。还有……”
李璃看了他一眼,补充道:“提到师父了。”
“是,有宫中老人见过云师父,已经确认是跟着您出冷宫的老公公,就消失在定北侯府出事那段时间。”
李璃歪了歪头,有些不确定道:“看来我很早之前就别有用心了,对了,我那时候多少岁来着?”
“十二吧?您可真厉害!”这是东来的真心话,那时候这几个小太监还没有那么出息,自然不知道这些事。
“我也这么觉得。”李璃眼睛一弯,夸奖了自己一番。
雪下着下着就大了,一个身影匆匆跑过来,说:“王爷,宋国公,顾大人,还有其他几位大人求见。”
李璃搓了搓手,接过东来的暖炉,然后往屋内走去,丢下一个字:“请。”
花厅四角分别搁着烧着无烟银丝碳的炉子,热气足,门一关阻挡了外头的冷意,让花厅中显得不那么冷。
李璃四平八稳地坐在中央,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茶,笑着说:“几位的年纪可都不小,这大风大雪的夜晚还出来串门儿,也太顾不及自己的身体了吧?”
见李璃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顾如是真是一阵头疼。
世人都以为怡亲王手握大权,必然野心勃勃,排除异己,插手六部,好到时候一呼百应。事实上这两年也的确有不少人在他的安排下逐渐上位。但是当六部各就各位之时,几位大人却发现这位王爷越来越懒了,几乎不管朝中这些步入正轨之事,更少有指手画脚的时候。
左相当权之时还三天两头聚集下属交流感情,这位王爷只要一下衙那必定跑得没影,压根没想过怀柔拉拢一下。
放权很干脆,干脆到连这些谣言都放任了。
“王爷,今晚不来,下官怕明日来不及了。”
李璃听着这话轻笑了一声,反问道:“因为谣言吗?”
“如今都闹得满城风雨了,也没见您阻止或者澄清,您究竟有何打算?”
说实话,这几位有些闹不明白李璃的做事风格,火烧眉毛了,也没有一个章程下来,让他们这些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顾如是道:“按这事态,明日左相必然请皇上下旨将樊之远召回京自辩,若真是如此,那樊将军究竟是奉旨还是抗旨呢?一旦他遵旨,北境战事怎么办?若是抗旨,岂不是更证实了谣言?”
李璃问:“那诸位以为该如何?”
“必须得阻止皇上颁下这道旨意!只要我等坚决反对,以皇上的性子也不会一意孤行,不管如何,总得等大战结束。”
李璃笑着摇摇头:“诸位,这消息是从边关过来的,仅仅一道折子就闹得满朝心神不宁,人心惶惶,更何况边关几十万大军?谣言真假其实一点不重要,这场战的胜败才最重要。”
李璃轻飘飘的这么一句话,几人顿时骇然起来,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李璃放下茶杯,依旧是那淡然的语气说:“大夏耗不过大燕,入冬之前必有一场大战,现在这个时候说不定就要开打了。不管樊之远是不是魏澜,只要全军对他有一丝猜疑,大燕就赢不了。想想以樊之远的能力,天时地利人和都给他了,这都还打不败大夏,可不就是不用心吗?”
李璃看着他们惊惧的模样,再补充了一句:“不用心,那就是别有用心,只要后退一步,就与谣言完美相合,无可抵赖。”
数十万将士冲杀,烽烟燎然的连绵城池,关内千万百姓……只要能钉死樊之远,只要让李璃断去重要一臂,这些统统不重要!
想到这里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良久都没有人说上一句话。
只能新任的兵部尚书艰难地安慰道:“可是樊之远一直以来收复山河,稳定边关,就算有所怀疑,也没严重到军心不稳的程度吧?毕竟当年的定北侯通敌,也有很多人不信。”而他就是其中一个。
可惜……李璃挑了挑眉,待要说话,却听到宋国公说:“定北侯当初被先帝匆忙定罪,以致在狱中全家老小一起以死明志,且不论侥幸逃脱的魏澜,是否会对大燕和朝廷依旧忠心耿耿,不会心存怨怼,但靠着定北侯释权得以重用,收编他军队的那些大将难道没有其他想法,更何况,其中还牵扯到了王爷!”
就算没通敌,也有谋反之心,世人这么怀疑,理所当然。
李璃点点头,就是这个理,这场战争,并非只有樊家军。
“那该如何,若是输了,大燕可就再次生灵涂炭,谁还能再抵抗大夏?”几位重臣的脸上尽显忧心忡忡,比踏进怡亲王府的时候更加愁容满面。
打仗,最不怕的是敌人强大,而是怕是后方起火,彼此怀疑,心不到一处去。
手下将领若是心思各异,樊之远能做的就只有保守抵抗,自然不会有胜仗,离燕荆四州就更远了。
而明日圣旨就如最后一根稻草,将胜利推向了大夏。
“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啊!”
大燕以儒治国,文人情怀之中总有一股舍身为义的气节所在。人固然有自私自利,可在国家大义之前总是知道是非好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