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站起身要走,向我道歉,说他这次来访拖的时间太长了。他还说,谈他的工作是一种难得享受到的乐趣。像我这样有理解力,又能愿意听别人谈话的人,他也不容易找到。他也很少和职业科学家交往。
“麻烦事太多,”他解释说,“阴谋太多!实在,当一个人有了一种想法——我倒不是愿意变得那么无情,可是──”
我是个相信冲动的人。我提出一个或许是有点冒失的建议。您一定记得我是孤身一人,在林普尼写剧本已经十四天了,由于破坏了他的散步,我一直受到良心上的谴责。”为什么,”我说,“您为什么不可以用这个当作您的新习惯呢?用这个来代替我破坏了的那个?至少在我们解决房子问题之前是可以的。您需要的是在心里反复思考您的工作,那就是您经常在下午散步时做的事。很遗憾,那已经成为过去——您也不能使它恢复原状。但是为什么不能到这儿来和我谈谈您的工作;把我当作一面墙,把您的思想抛到上面再接回去呢?可以肯定,我自己没有足够的知识来偷窃您的想法——而且,我一个科学家也不认识——”
我没再说下去。他在考虑。显然,这件事吸引了他。“可是恐怕我会使您厌烦的。”他说。
“您觉得我太笨吗?”
“哦,不是;但是那些技术术语——”
“不管怎样,今天下午您使我发生了极大的兴趣。”
“当然,那对我会是一个很大的帮助。把一个人的想法整理清楚,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这些想法讲出来。到目前为止——”
“亲爱的先生,别再说啦?”
“可是您真的能空出这个时间吗?”
“没有什么能比改换工作更使人得到休息的啦!”我怀着充分的信念说。
事情就这样定了。来到走廊的台阶时,他转过身说:“从您这儿我奇+書*網已经受惠不浅啦!”
我发出一个疑问的声音。
“您已经把我哼哼的那个荒唐习惯完全治好了。”他解释说。
我想我对他说了我乐于为他效劳,于是他转身走了。
一定是我们之间的谈话提出的一连串的想法,产生了立竿见影的影响。他的两臂又像以前那老样子挥舞了。那种“Zuzzo”的轻微回声又被微风送到我耳中。
好吧!归根结底,这不关我的事。
第二天他来了,第三天他也来了,作了两个物理讲演,双方都满意。他以一种极为情醒的神态谈到”以太”、“力管’、“万有引力”和类似的东西。
我坐在另一把折叠椅上说:“是的。”“说下去。”“我听着呢!”等等,以使他说下去。
那是极为难懂的东西,但我想他根本没有怀疑我究竟有多少没听懂。有好几次我怀疑是否值得去听,但我总算摆脱那倒霉的剧本而休息了。不时地,有些东西很清楚地向我闪现出来,可是,就在我觉得抓住它们的时候又突然不见了。有时,我的注意力完全涣散了,我也不去理会,而是坐在那儿看着他,想着是否应该放弃其他的一切,而把他当作一个滑稽戏的中心人物,反而更好一点。可是过了一会儿,也许我又有点儿明白他讲的话了。
我抓住一个最早的机会,去看他的房子。
房子不小,设备很简单;除了他那三个助手之外,没有仆人,他的饮食和私生活典型地具有哲人的简单化特点。他禁酒,吃素食,遵守所有合乎逻辑的清规戒律。但是,一看他的研究设备,就解决了许多疑点。从地下室到顶楼都很像样——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是个出人意外的地方。底层的房间有些长凳和仪器,熔炉是用烤面包的房间和洗碗碟的气锅改装的。发电机在地下室,园子里有一个贮气柜。他让我看这些东西时,表露出一个过了很久孤独生活的人的热情。他的隐居生活,现在已经淹没在过分的信赖中,我幸运地成为这种信赖的接受者。
那三个助手确实是他们各人本行的能干手艺人的典型。虽说不算聪明,可也诚实、而且认真、壮实、和气、肯干。一个叫司帕格斯的,他管做饭,加工全部的金属活儿,以前干过水手;第二个叫吉卜斯,他是个细木工人;第三个原来是个做零工的园丁,现在做一般的助手。他们纯粹干体力劳动。所有用脑的工作全由凯沃去做。对于凯沃的工作,我的印象模糊,全然元知了。
要谈到这些研究的性质,很遗憾,那就相当困难了。我根本不是个科学家,如果我打算用凯沃先生的高度科学语言来说明他的实验要达到的目的,恐怕不仅会使读者糊涂,连我自己也得糊涂,而且,我几乎肯定会弄出差错来,使得现代国内每一个学数学物理的学生嘲笑我。因此,我最好不要假充内行,还是把我得到的印象用我自己不太准确的语言说出来为妙。
凯沃先生探索的对象是一种“各种放射能”都“透不过”的物质——他原来用的什么词我忘了,但“透不过”以表达这个意思。他使我懂得,“放射能”是象光或热,或是一年左右以前人们谈论很多的伦琴射线,或是马可尼的电波,或是引力一类的东西。他说,所有这些东西都由核心放射出来,作用于一定距离之外的物体上,由此得出“放射能”这个名词。目前几乎所有物质都使这种或那种放射能透不过。例如,玻璃可以透光、但很少透过热,所以可用作隔火屏;明矾透光,但完全隔热。碘溶解在二硫比碳中,其溶液完全不透光,但却很能透过热,它可以把火隐藏起来让人看不见,但却可以使人感到火的全部热量。许多金属不仅不透光不透热,而且也不透电能,而这些却能透过碘溶液和玻璃,好像它们几乎没有被任何东西隔断一般。诸如此类,等等。
现在,所有已知的物质对于引力都是“可透的”。你可以使用各种屏幕遮住任何东西,以隔断来自太阳的光、热和电力影响或地球的热力;你可以用金属板隔断马可尼的射线,但没有东西能隔断太阳或地球的引力。这是为什么,就很难说了。凯沃不理解为什么没有这种物质,我确实也无法给他解释。以前我从来没想到过有这种可能性。他在纸上做计算向我说明不仅这种物质可能存在,而且还能符合某些条件,无疑地,对于他做的计算,凯尔温爵士、洛奇教授、卡尔·皮尔逊教授,或者任何一个伟大的科学人物一定会懂得,可这些却使我成了一个毫无办法的糊涂虫了。这是一种惊人的推理,虽然当时它让我大为惊奇烦扰,可是在这儿我却无法重述。
“是的,”我只能这样说,“是的;说下去!”
简单地说,那就是他相信或许能用一种复杂的合金和一种叫做氦的新东西——我猜想是一种新的元素——制造出可能遮断引力的物质。这种氦是装在密封的石罐中从伦敦送来的。关于这个细节,曾有人表示怀疑,但我几乎可以肯定,装在石罐中送给他的确实是氦。这种东西肯定是某种很像气体而且很稀薄的东西。
要是当时我作了笔记多好——可是当时我怎能预见到作笔记的必要呢?
任何人,只要有一点想象力,定会懂得这样一种物质存在的可能性是非同寻常的,而且对于我能从凯沃说话时用的深奥的词句的迷雾中得到一点理解而体验到的感情。也就会多少有点同情了。这确实是一个剧本中的喜剧性的安慰!过了相当一段时间,我才相信我没有误解他说的话,并且我很小心地避免提出某些问题,使他不会估量到我对他每天花费时间的解说,究竟误解到什么程度。但是没有一个人在读到这段故事时会完全和我有同感,因为根据我的这种贫乏的叙述,他们不可能体会我的这种信念——这种惊人的物质肯定能制造出来。